陆远志、牛大力听了,顿时大失所望,这样看起来还是没有找到胡秃子的线索嘛。
张紫萱却微笑道:“至少我们能肯定一点,这个胡秃子很有可能会在山东境内,或者说就是附近州县活动一段时间,他的杀人手法就是证据。如果他没这个打算,根本不必用这么复杂的手段下毒。”
秦林点点头表示赞同,任何犯罪都有行为逻辑可循,胡秃子杀黄秀才是为了灭口,他是高来高去的江湖人物,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黄秀才,其实易如反掌,为什么偏要下毒呢?下毒就下毒,又为什么要用这种费时费力的办法?
原因不言而喻,是为了掩盖罪行,希望打一个时间差,让黄秀才在晚间喝残酒时死去,下午到访的胡秃子就没有了嫌疑。
胡秃子为什么要掩盖自己?东昌镖局满门被杀,他完全没必要害怕报复,如果可以立即远走高飞的话,他当街摘了黄秀才的脑袋然后一走了之,官府到哪里捉他?
种种迹象表明,胡秃子想尽办法试图掩盖自己的罪行,极有可能是因为必须留在附近州县,所以害怕官府发下形影图和海捕文书,干扰了他下一步的行动。
秦林进一步补充道:“用三十具尸首的零件,拼凑出一具尸首,制造出胡秃子已经死掉的假象,也体现了他的这种行为逻辑,即竭力掩饰自己的存在、竭力掩盖制造的罪行,希望变成一个隐形人。”
作案之后,不是远走高飞,而是想尽办法要在众人的目光中隐形,胡秃子意欲何为?
“暂时不知道,也许徐辛夷那边会有消息,”秦林挠了挠头。
罪案的侦破,往往就像猜谜,线索越多,也就越接近谜底。
回到兖州府,将知府荀长风下狱,黄家的一干人等也关进大牢,秦林用素描功夫复制了几十张影形图,累得他手腕发软。
好在等了两个时辰,天色将晚的时候,青黛、徐辛夷由甲乙丙丁和众锦衣官校护送,也回来了。
啪的一声,徐辛夷将胡秃子的影形图拍在桌上,抓起秦林面前的茶杯,喝了两口茶水,丰润的嘴唇有些干裂,蜜色的脸蛋写满了疲惫,有气无力的道:“查了,到济宁州查了胡秃子的老底儿,这家伙很早离开家乡,爹娘都死了,也没有妻儿老小,就是个光棍!唉,什么线索都没查到。”
青黛咯咯娇笑:“徐姐姐好厉害,把济宁州的州官捉出来,又悬了一千两的花红,可惜了,最后还是没能帮到秦哥哥。”
谁说没帮到?秦林正儿八经的摇了摇头,“我很早说过,有时候没有线索,本身就是线索。”
表面上看起来,徐辛夷什么都没有找到,查到胡秃子是个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货,似乎就再也查不下去了,胡秃子这边所有线索到此中断。
但是,结合犯罪行为分析,胡秃子浪迹江湖,无儿无女,他又何必挖空心思对罪行遮遮掩掩呢?武二郎在墙壁上写“杀人者打虎武松”,还有的独行大盗专门在作案现场留个到此一游的字条,胡秃子虽不至于像这么嚣张,但只要改名换姓往别的地方一跑,也就用不着担心什么了吧。
所以,徐辛夷查到这家伙无儿无女爹娘早亡,本身也有助于案情分析,秦林进一步肯定这家伙有不得不留在附近的理由,并且可以断定,这家伙就留在本地!
“青黛啊,替哥哥画图好不好?”秦林贼兮兮的笑着,指了指那些影形图。
青黛嘻嘻的笑:“好啊,就怕没你画的好呢。”
哎呀,肯画就不错了,秦林悄悄甩了甩发酸的手腕,又冲着徐辛夷笑:“大小姐,你也来帮帮忙嘛!”
我?徐辛夷指着自己鼻尖,忍不住自己笑起来:“本小姐画的画儿,看不出是人是鬼,你也要吗?”
秦林一本正经的道:“只要是老婆画的,都好!”
徐大小姐只觉心里甜蜜蜜的,满身疲惫都一扫而光,宜嗔宜喜的斜了秦林两眼,果真坐在青黛旁边,一笔一划的画了起来。
不消说,大小姐舞刀弄枪轻若鸿毛,举起画笔却重如泰山,只觉五根手指头根本不听使唤,那根画笔也格外调皮,要它往西偏偏往东,要它往东偏偏往西,摆弄了大半天,只画得满头大汗,好歹有了个轮廓。
呼~~长出了一口气,徐辛夷终究是大小姐脾气,看看差不多有个人影子在纸面上了,又得意起来。
“喂,青黛妹妹你画得怎么样?”徐大小姐把脑袋伸过去看了看,顿时丰满的脸蛋就瘪了,嘟着嘴一声不吭。
丢脸啊,青黛画的惟妙惟肖,和秦林相比甚至更细致一些,而徐大小姐画的,简直看不出是人是鬼,要用尽力气才能看出和原版之间那一点可怜的相似度。
徐大小姐咬牙重提画笔:“罢罢罢,本小姐拼了!”
“有劳两位夫人,”秦林笑眯眯的拱拱手,亲自出去端了参汤来,请两位夫人喝了提神。
张紫萱背后戳了他一指头:“喂,你搞什么鬼?徐大小姐画画的本事,比你的武功还差劲儿,何必麻烦她呢,就小妹画的,也比她强啊!”
这话里话外的,终究带着点儿酸不拉唧。
秦林嘿嘿坏笑,拉着张紫萱柔嫩细滑的小手走到一边,朝她耳朵里轻轻吹着热气,低声道:“就要一个画得好的,一个画得差的,你画画不好也不差正好用不上……来来来,为夫参悟周易参同契又有了些心得,咱们今晚研究研究。”
相府千金的粉嫩脸蛋儿刷的一下红透了,宜嗔宜喜的把他瞥了一眼,那什么周易参同契啊,里面内容都是些“男生而伏,女偃其躯,乾坤刚柔,配合相包。阳秉阴受,牝牡相从,滋液润泽,施化流通”什么的,也不知秦林这家伙从哪里弄来?每次都叫人家酣畅无比,偏偏姿势动作都羞人答答的……秦林银笑着,趁天黑双手一阵乱摸,拥着张紫萱钻进了房间,寒冷的初春之夜,变得热情如火。
徐辛夷猜也猜到他们俩干什么去了,肉嘟嘟的嘴唇往旁边一歪:“哼,还相府千金呢,刚嫁来咱们家,就这么不知羞。”
青黛吃吃直乐,声音像银铃似的:“徐姐姐不服气,也可以去啊,秦哥哥恐怕很早就想那样了吧……”
“你个鬼丫头!”徐辛夷忍不住把青黛脑门敲了一下,“这个清纯可爱的妹妹呀,真是被秦林带坏了。”
青黛撇撇嘴,调皮的吐了吐舌头:“人家本来就知道,才不是秦哥哥带坏的呢!”
徐辛夷喉头咯的一声,对青黛完全无语了,说的这话叫人喷饭,偏偏她又单纯得像块透明水晶。
彻夜抄写,终于在鸡鸣时完成了每人五十张影形图的任务,只不过质量就天差地远了:青黛从小帮着爷爷画本草纲目的插图,绘画功底很好,又得秦林传授素描技法,自然画得惟妙惟肖,胡秃子的狞恶歼诈跃然纸上;徐辛夷是个马大哈,粗枝大叶的,拿刀枪剑戟的时候远比拿笔多,所绘的画像简直不堪入目。
“哈……睡了!”徐辛夷打了个哈欠,四仰八叉的倒在床上。
徐姐姐就是这么粗枝大叶,青黛笑起来,替她把身子摆正,盖上了被子,然后自己也钻进被窝。
到了曰上三杆的时候,她俩被窗口射入的阳光照着还想迷瞪一会儿,只觉人影子晃动,便迷迷糊糊的醒来。
“继续睡,继续睡,”秦林像哄小红帽的狼外婆。
两女朦朦胧胧的感觉到门被关上了,窗子也被关上了,然后秦林这家伙爬上床,挤到了她们俩中间。
一双魔手在青黛娇嫩的身躯上挠着痒痒,害得女医仙咯咯娇笑着扭来扭去,秦林的大嘴则朝着徐辛夷丰盈挺拔的胸口直拱:“吃早餐喽……”
~~兖州府东门外,贴着张盖了官府印信的悬红告示:“兹有大歼恶逆要犯胡秃子一名,凶残毒辣,作歼犯科,官府特悬花红五百两海捕擒拿,影形图如旁所示,切切此布!”
五百两银子,算是一笔不小的收入,庄户人家一大家子人全年的嚼裹,二十多两银子就足够了,官府通缉普通犯人多半只肯出到两三百银子,这五百两已是比较高的悬赏。
济南府东昌镖局满门被害的消息还没传过来,不过兖州府的百姓和过往客商,都知道汶上县那边发生的镖局大劫案,见到衙役贴出布告,就围拢了一大群人来看。
衙役把布告逐字逐句念了一遍。
听了悬红数目,百姓们顿时议论起来,有个货郎模样的人吧唧吧唧嘴:“咦,这个悬赏不错啊,谁要误打误撞拿下了,这辈子就不愁吃穿啦!”
旁边顿时哄笑起来:“崔二哥,你做梦吧,只怕有命挣没命花,这悬红缉拿的人啊,多半就是做下三十一条人命的独行大盗!”
崔二哥连忙把头一缩,不敢再说话了。
又有位胖乎乎、穿暗团花袍子的掌柜叹口气:“钦差大臣将荀扒皮拿下,咱们兖州除了一害,但是这伙大盗没抓到,咱心里面仍是悬吊吊的。”
那可不是,生意人最怕盗匪嘛。
也有几个雄赳赳气昂昂,大冷天穿敞胸衫子,横着膀子走路的武馆弟子走过来,故意大声说话显示着武勇:“哼,什么独行大盗,咱们哪咤拳弟子一定要为民除害,将他擒下,才显得咱们手段高明、武艺精强!”
这伙哪咤拳门徒,算是兖州府出了名的狠人,众百姓商客一边和他们打着招呼,一边儿往两侧让开。
哪咤拳门人大声说笑着,就走到了布告底下,抬头往上面一看,为首的人突然就惊得摔了个屁股墩儿。
“了、了、了、了不得啦!这是人,还是牛头马面啊?”哪咤拳大师兄是又好气又好笑。
只见画的影形图颜色比较浅,是用铅笔画的,这种笔逐渐行销起来,木匠、小二都用,人们也知道。
但是,画的内容实在就太可恶了,那倒霉催的罪犯,左边脸胖、右边脸瘦,一个眼睛低、一个眼睛斜,连两只鼻孔都一大一小,嘴巴也是歪着咧着,整个人岂止是歪瓜裂枣,简直就是投猪胎泼硫酸世上第一丑!
“妈呀,丑成这副样子,怪不得只能做大盗呢!”哪咤拳门人见了直叹气。
一名师弟莫名其妙的道:“江湖上有名的丑鬼村三郎,也不如他这么个丑法啊!咱在江湖上也知道点风声,莫说咱们山东了,就是整个北六省绿林道,也没这号人物嘛。”
几个人少年意气,要去捉大盗扬名立万,偏生不信邪,又走到北门去看。
哪晓得这里的告示又有不同,东门的那张丑得没了人形,这张影形图却浓眉大眼的,唯独呲着门牙,是个地包天。
这几位哪咤拳门人如坠云雾之中,齐齐伸手揉了揉眼睛:“不会吧,这明明是另一个人哪!看看告示,还是说的胡秃子,妈的闯到鬼了,这么搞,就是当面咱也认不出来嘛!”
岂止是东门北门不相同,西门南门府衙门口和各处要道张贴的,以及捕快衙役们拿在手里询问路人的,也都各不相同。
有的眼睛歪、有的鼻子斜……最后哪咤拳的师兄弟们终于明白了,这哪儿是画的不同案犯啊,分明就是画影形图的人画技太差,把人画得歪瓜裂枣!
“凭这影形图,神仙也没法抓住那胡秃子!”哪咤拳师兄弟朝地上吐了口唾沫,气愤愤的回了武馆,擒恶贼、做大侠、扬名立万的武侠梦,居然因为画工恶劣无比的影形图,还没出师就无功而返。
不消说,这些粗制滥造的影形图,全部出自咱们徐大小姐的手笔。
昨夜青黛所画的形影图,和秦林之前画的那些,这时候又在哪里呢?
阴暗的角落里,一双歼险狞恶的眼睛瞧着那些影形图,笑容狰狞:“哈哈哈,官府无能至此!如此影形图,对面尚且认不得,怎能擒下爷爷我?”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