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衣缇骑左右雁翅分开,秦林拍马而出,着蟒袍玉带、配七星宝剑,单手轻挽缰绳,嘴角挂着一撇嘲讽的微笑。
中计了!
高天龙和胡云鹏的心脏猛地一紧,秦林的突然现身,意味着他们的阴谋已然全盘失败。
他俩也非弱者,高天龙反应尤其迅捷,他侧着身子在前头引路,曹少钦持刀从侧后突刺,高天龙在刀尖入肉的瞬间拧腰转胯,刀锋没能沿着腰眼刺进肾脏要害。
可剧痛仍让他疼得全身绷紧跳起来,在看到秦林的那一刻,更是心惊肉跳,几乎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
受死吧!曹少钦脸上露出看到猎物即将死亡时的残酷微笑,握紧短刀猛的横着回拖,要将对方的肝肾搅个稀烂。
千钧一发之时,高天龙数十年姓命交修的浑厚内功和无数次出生入死的经验发挥了作用,于间不容发之际出手如电,骈指朝曹少钦握刀的右手戳去,蓝汪汪的指甲狠狠扎进虎口。
曹少钦伤处如被毒蝎扎中一般剧痛,饶是他武功了得,吃这一下也握不住短刀,赶紧撒手退后,眨眼的功夫整只右手掌就肿得像个开花馒头,虎口伤处流出的鲜血颜色漆黑如墨,味道腥臭扑鼻。
与此同时,胡云鹏被雨化田从身后掐住喉咙,对方铁钳般的双手加力似要将他颈骨扼断,顿时胡云鹏心中大骇,生死关头动作比平常更快三分,飞速拔出腰间细剑,以极为诡异的角度反手刺出,剑锋如毒蛇吐信般嗡嗡颤动,直取雨化田双目!
不愧为名列白莲教十长老的血海漂萍,后颈要害受制,这一剑又是反手朝背后刺出,但角度之刁、方位之准、速度之快,仍属上上之选。
雨化田可以手上加力扼断对方的颈骨,但自己也难逃剑锋贯脑而入之祸,形势一片大好他自然不愿与胡云鹏同归于尽,只得撒开手,朝斜刺里冲出两步,躲开电掣而来的剑锋。
兔起鹘落,高天龙和胡云鹏都在鬼门关上打了个转,不愧为魔教高手,竟能从东厂曹少钦和雨化田的偷袭下逃生。
本来高、胡两位武功要略高一筹,可两个叛徒一直和朝廷为敌,不久前刚刚卖身投靠,方才见缇骑出现,不免心头惴惴,只想着怎么讨好上官、洗刷自己过去几十年的叛逆污点,断没想到对方竟会痛下杀手,猝不及防下都挂了彩,高天龙腰间鲜血直流,胡云鹏后颈窝显出五道乌青的指印。
高天龙往后退了两步,脚步依然轻捷,也不管腰间伤口,抬头厉声高叫:“且慢!秦林,你是东厂督主,如今高某已弃暗投明,受骆都督保举为锦衣卫指挥佥事,你敢杀害朝廷命官!”
胡云鹏眼珠一转,也咋着喉咙叫道:“曹司房、雨掌班,切勿被秦林哄赚,如今骆都督奉钦命派咱们卧底擒拿魔教叛逆,魔教自应劫右使艾苦禅以下,三堂主、十长老尽在院中束手待擒,诸位切不可受秦林所愚,将一场封妻荫子的大功白白放过!”
曹少钦和雨化田此前名不见经传,是最近两三年才声威大震的东厂高手,在胡云鹏看来,这两个必定热衷功名、立功心切,晓得里面十余位魔教高手没有反抗之力,不费吹灰之力便能手到擒来,恐怕他们俩也不得不动动别的心思吧?
秦林笑了,笑得非常开心,追随在他身边的牛大力和陆远志,还有穿成锦衣卫的亲兵番役——他们以前本来就是锦衣卫,这下全都笑了。
胡云鹏居然傻到去撩拨曹少钦和雨化田,殊不知这两位根本从面貌到生命都由秦林赐予,把灵魂都卖给秦伯爷啦!
就算亲兵弟兄们不知道详细内情,这么久也看出点门道,如果说自己于秦伯爷是兄弟是下属,那么曹少钦和雨化田简直就是他老人家的飞鹰走犬!
曹少钦皮笑肉不笑的咧了咧嘴:“曹某为秦伯爷效死,何需多言?”
雨化田脸上肌肉跳动,双掌一错便要再战,咆哮道:“胡云鹏受死!”
“罢了,”秦林突然出言阻止,意兴阑珊的道:“曹、雨两位的耿耿忠心,本督早已知之,不过……还是让正主儿出手吧。”
高天龙和胡云鹏的脸色,突然变得像纸一样白。
缇骑之中,两位拍马上前,一位冷若冰霜的冰山美人,一位俏丽活泼的青春少女,正是白霜华、白灵沙师徒。
高天龙脸上肌肉一跳,忽然双手齐扬,蜈蚣钉如天女散花般电射而出,身形则顺势往后飞退。
还想退回去劫持艾苦禅等人?
白霜华冷冷一笑,从马背飞身跃起,身姿妙曼如玄女飞天,速度却快似闪电惊鸿,纤掌在空中画了三个圈子,那些蜈蚣钉一进圈内便力道全失,叮叮当当的朝地面坠落,然后单掌以泰山压顶之势拍向高天龙百会穴。
高天龙大骇,双掌齐出使举火烧天式,指甲片片朝上,在阳光下闪耀着妖异的蓝紫色光芒。
曹少钦不禁暗道一声不好,高天龙的指甲淬了剧毒,刚才他就栽在这上面,现在右手掌肿得一跳一跳的疼。
“小心!”秦林本来意态悠闲,这会儿也忍不住出言提醒白霜华。
教主姐姐面无表情的脸上多了一丝微笑,甚至有闲暇回头看了看秦林,但右掌去势不变,仍往高天龙头顶按落,正好朝他举起的指甲凑过去!
却见转瞬间那只手掌没有了一丝血色,变得莹白如玉,在与高天龙双手相触的瞬间,那些沾满剧毒的蓝紫色指甲竟片片崩碎。
高天龙刹那间面无人色,只觉掌心与白霜华相抵,对方内力浩大至极,阴阳互生、刚柔相济,如天风海雨般无孔不入,如九霄雷霆般威严至大!
噗~~高天龙如遭雷殛,身形突然往下顿挫,一口鲜血喷出,然后眼耳口鼻七窍流血。
白霜华一击得手飘然而退,高天龙口中喷出的不仅有鲜血,还有内脏碎片,他五脏六腑尽碎,已然生机断绝,全靠数十年精纯内功才没有倒下。
另一边白灵沙身法如同鬼魅,绕着胡云鹏足不点地的转圈子,血海飞蓬胡长老的血海飞剑何等犀利,出剑如飞云掣电,一柄细剑被他舞成了风车,三丈之内剑光闪烁、剑气纵横,织成一张细密的剑网,怕是飞鸟也难逾越。
剑网将阿沙笼罩其中,偏偏连她的衣角也沾不到,只见阿沙如游鱼如鬼魅,时而柳腰轻折躲过从鼻尖上方三寸划过的剑锋,时而往斜刺里一闪,避开拦腰横扫的剑气。
秦林看不懂,觉得阿沙险象环生,暗暗替她捏把汗,倒是曹少钦武功高眼光毒,在旁边陪笑道:“督主勿忧,阿沙姑娘有惊无险,倒是那胡云鹏已经黔驴技穷。”
果不其然,只要胡云鹏剑法稍有松懈,阿沙便从疏漏处欺近,骇得他忙把剑舞得越发凌厉,剑风呼啸、剑气纵横,看上去威风凛凛,其实有苦难言。
只消片刻,胡云鹏已熬得油尽灯枯,嗬嗬喘息如牛,额头汗水一道道流下,剑法渐慢,疏漏也越来越多。
“你输啦!”阿沙游鱼般钻入剑网,中宫直进,伸出右手大拇指,在胡云鹏左胸位置轻轻一捺。
漫天剑光忽然消逝,剑风剑气犹在激荡,胡云鹏已弃了细剑,双手捂住心口,两只眼睛发直,脸上再没有一丝血色。
心脉震断,再无生理,胡云鹏如木桩般直挺挺的栽倒。
高天龙委顿于地,气息还未曾断绝,口中淌出含着内脏碎片的污血,极为费力的道:“好、好,白霜华,老夫临死只想听句实话,我儿豺羽是不是你所杀?”
白霜华摇了摇头。
“是我杀的,你可以在阎王爷面前告上一状,”秦林拍马上前,居高临下的看着高天龙,“当时他要杀我,我便杀了他,尸首埋在蕲州城外枫树岭,从他身上得了那朵白玉莲花。”
白霜华看了看他,神情略有诧异。
“好、好,原来如此!”高天龙嗬嗬惨笑,不再用内力压制伤势,一大口污血喷出,头往旁边一歪,再也没有了声息。
院子里,白莲教诸位高手中了透骨酥之毒,虽不致命,却浑身酸麻提不起真气,听得外面喧哗,又有交手过招之声,心思也跟着忽上忽下,既痛恨高天龙和胡云鹏,巴不得他们被千刀万剐,又担心落入秦林手中,这位可是老对头了,现任的东厂督主!
直到听见白霜华和白灵沙出现,众人才约略放了些心,终于听得高天龙和胡云鹏战败身死,心头不无唏嘘。
秦林跨进了院子,满脸的贼笑:“诸位睡午觉?大冷天的躺地上,啧啧,内功深厚就是不一样啊!”
“如今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还有什么好说的?”艾苦禅和秦林说话,眼睛却朝白霜华和白灵沙看。
这师徒两位却都看着秦林,露出恳求之意。
罢了,这下才叫做无话可说呢,两代教主都看人家脸色!
艾苦禅和紫寒烟等人真是郁闷得无以复加。
秦林却没有为难他们,让白霜华师徒替他们推宫过血,驱除毒姓恢复功力。
“我这番来,并不是捉拿你们,而是要和诸位商量个事情,不仅关系到贵教盛衰兴亡,更有关华夏与西夷气运消长,”秦林言辞非常恳切。
艾苦禅也非有勇无谋之辈,便招呼众位高手听秦林讲说,众人围成圈子,但见秦林摘下宝剑,一会儿在地上画,一会儿又点点戳戳。
“不可能,秦督主这是讲的山海经上故事,分明是子虚乌有!”艾苦禅一叠声的叫起来,两只环眼倒是惊喜交集又带着疑虑,既不敢相信,又万分期待,生怕秦林说了假话。
秦林将宝剑重新插回鞘中,笑道:“如何不真?广东有位耶稣会传教士名利玛窦者,又有澳门葡人,你们一问便知。”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