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觉得愚蠢,兰斯洛特还是彻夜未眠。
莉莉娅造访房间后,似乎一恢复精神就马上回房就寝了。既然已经找到接下来必须做的事情,接下来应该会充分运用体力,这样就好。
不过,一找到目标就睡得着,莉莉娅还真是单纯。
兰斯洛特想起圣女活力十足地说“今晚应该能睡个好觉!谢谢你!晚安!”后离去的身影,不禁叹了口气。
然后,他一边喝着圣女说“兰斯洛特,谢谢你陪我聊天”后留下的酒,一边看着窗外泛白的天色,就这样任凭时间流逝。
反正因为阿格尼的关系,出发时间晚了一天。就算自己今天一整天都派不上用场,应该也不成问题。兰斯洛特这么心想,没有躺下,也没有活动身体,只是无所事事地眺望窗外。
“……羡慕吗?”
兰斯洛特想起莉莉娅说过的话,露出苦笑,喝了一口酒。
“那是我要说的话,笨蛋。”
到了早上,阿格尼还是没有回来。
兰斯洛特因为直到黎明时分才就寝,所以起床时间也较晚,但希菈似乎跟梅林一样早起,一直在等阿格尼回来。
然而,不管等多久阿格尼都没有回来,太阳也逐渐升上高空。
“这下真的不太妙了。”
“那家伙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吧。”
“我们去找他吧。”
希菈的担忧十分合理。虽然阿格尼不至于丧命,但很有可能倒在某处无法动弹。
然而,兰斯洛特看着希菈的脸,想到了别的可能性。
“希菈,你跟莉莉娅在这里等。”
“可是……”
“就算我们去找他,要是那家伙回来时发现这里空无一人,谁来照顾他?”
兰斯洛特心想,如果阿格尼陷入无法自行回来的状态,应该不想让希菈看到自己那副模样。就算不是如此,在索尔提纳的后街带着少女到处跑也很危险。
“我知道了。”
希菈点头,与其说是理解,不如说是放弃。
“我会等他。然后,我会先烧好热水。反正阿格尼回来时一定又会弄得脏兮兮的。”
“你真机灵。”
希菈对逐渐理解阿格尼个性的发言苦笑,兰斯洛特则与梅林一同离开旅馆。
“我跟你们一起找比较好吗?还是分头找?”
“我们分头找吧。你一个人走在路上应该也不会有危险。”
“好好好。那我走左边,兰斯洛特走右边。然后,如果走到后街最里面还没找到人,就先回来一趟吧。有什么事就联络旅馆的莉莉娅,可以吗?”
“好。”
该说真不愧是梅林吗?他熟练地决定好流程后,便迅速消失在后街深处。
兰斯洛特也独自迈开步伐。
虽说是白天,后街依旧昏暗。
阳光并非照不到这里,只是因为小路、道路两侧突出的屋顶,以及在屋顶下的人们,使这里看起来比实际上更加阴暗。
有贩售看似赃物的装饰品的摊贩、在垫子上陈列出鞘剑的男子、贩售可疑药物的人。兰斯洛特一面心想‘大白天的还真辛苦啊’,一面将视线移向比这些人还低的位置,寻找人影。
也就是,倒卧在路边的人,或是蹲在地上动也不动的人。
但是,就算一一确认这些人,也找不到阿格尼。
兰斯洛特焦躁地踩踏着后街肮脏的石板路,努力寻找着疑似阿格尼的人,同时继续向前走。
在后街前进的途中,他发现了一个卖衣服的摊贩。虽然没有放什么好东西,不过他找到了一件极为罕见的正经外套,于是买下。
在哈修拉让蕾娜的遗体躺下的时候,垫在下方的外套当然已经沾染了毒素,变得不能用了,所以必须找个地方买一件新的。
只不过,兰斯洛特认为这件外套的寿命应该也不长。
兰斯洛特披上新外套,继续在后街前进。最后,他来到一条死巷。看来这条后街就到此为止了。
回去吧,兰斯洛特正要转身,却停下脚步。
总觉得堆积在死巷一角的垃圾堆,颜色看起来有点太暗了。只有那里颜色特别深,反而很显眼。
而且,从那里飘来血腥味,让兰斯洛特更加确信。
“在那里吗?”
兰斯洛特抓住混在破布、废材、肉片等东西中埋在垃圾堆里的那个,干掉的血迹让他感到不快。
他抓住因血而粘在垃圾堆里的黑发,硬是把人拖出来,果然是阿格尼。
“与其说是人,不如说是垃圾啊。”
阿格尼不知道有没有意识,漆黑的眼瞳里什么都没映照出来,只是茫然地发呆。
“喂,起来。”
他把阿格尼从垃圾堆里拖出来,让他躺在垃圾上,拍打他的侧脸。然后阿格尼终于有了些微的反应。
就这样等了一会儿后,阿格尼虚弱地转动眼珠,抬头看向兰斯洛特,然后笑了。
“……露娜。”
“你在发什么呆啊?”
兰斯洛特拍掉阿格尼伸出来的手,同时斥责他,阿格尼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
“得去救……大家……还在……战斗吗?”
看来他不是看到幻觉,就是意识非常混乱。阿格尼的视线游移不定,伸出来的手不知该往哪摆,只是在空中晃来晃去。
“好了,站起来,要回去了。”
他抓住阿格尼的手,想把他拉起来,但阿格尼的身体完全使不上力,只是在地面拖行。
“喂,阿格尼。”
“回去……要回哪里……”
“旅馆。”
“可是,雷塔利尔,已经……”
阿格尼混浊空虚的眼瞳里充满绝望,他掩面。
“啊、啊……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这种事,这种事……不要,不要啊!”
“你够了哦。”
阿格尼开始痛哭,兰斯洛特毫不留情地揍倒他。
阿格尼倒在地上,空虚的眼瞳没有看向任何地方,只是微微颤抖。
“阿格尼,你到底被怎么了?”
兰斯洛特深深叹气,替阿格尼披上外套,抱起他。
阿格尼还是站不起来,兰斯洛特只好抱着他,沿着原路回去。
“啊,找到了?”
“嗯。”
梅林正好回到旅馆前,他似乎也一样,去了后巷尽头又回来。
梅林手上拿着一束可疑的药草,以及不知道装了什么的袋子。看来他一边找阿格尼,一边享受了索尔提纳的后巷。
“那是阿格尼的包袱?”
“对。”
“哎呀他没事吧?”
“他疯了。”
“哎呀呀呀……”
梅林瞄了外套包袱一眼,听见包袱里传出喃喃自语的声音,表情变得忧郁。
“总之,先让他躺下比较好吧。”
两人叹着气,打开旅馆的门,把阿格尼搬进屋里。
“阿格尼他没事吧?”
“应该没事吧。”
兰斯洛特从希菈手中接过装了热水的水盆,用自己的身体挡住希菈的视线,不让她看见阿格尼。梅林在后面帮阿格尼重新披上外套。
“……我可以看吗?”
“不要。”
希菈一脸不安,但让她看到阿格尼现在的状态,她会更不安吧。
兰斯洛特叹着气,推着希菈的肩膀,把她推出房间。
“我们等一下要擦掉脏污,让他躺下……男人全裸的样子,看了也不开心吧。”
“是……嗯、嗯。我、我知道了。”
兰斯洛特说出不算谎言也不算真实的理由后,希菈红着脸逃也似地离开。
兰斯洛特见状,心想‘真是青涩’,同时想到自己已经完全习惯阿格尼的打扮,深深叹了口气。
“梅林,阿格尼到底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药物和魔法的混合。”
看着阿格尼的梅林露出苦涩的表情,干脆地这么说。
“哎呀,这还真厉害。感觉乱七八糟。因为做过太多事,根本搞不清楚他到底被做了什么。阿格尼真可怜。”
“治得好吗?”
“大概吧。等药效退了,应该会好一点。”
在叹着气的梅林和兰斯洛特眼前,阿格尼躺在地板上,茫然地仰望天花板。从他不时会说梦话来看,应该是看到了幻觉。
“不过,[她]一定会治好阿格尼吧。”
“……是啊。”
‘如果真的爱他,就该让他过得幸福一点啊。’兰斯洛特这么想着,看着眼前这个无法如愿的可怜生物,又叹了口气。
“不过,看他这个样子,就算知道情报,也不晓得记不记得。”
“就是啊。那样的话,我们真的就白忙一场了。阿格尼真的好可怜。”
两人看着阿格尼逐渐恢复平静,这么说道,感到有些无力。
从阿格尼那与正常相去甚远的模样看来,就算他真的知道情报,也不晓得他记不记得。说不定他来到索尔堤纳之后的记忆全都不见了。
“算了,如果真是那样,那也没办法嗯?”
梅林轻拍阿格尼的胸口,慰劳他,却突然发出怪声。
“奇怪?”
接着,他摸了摸阿格尼胸口的右侧……与心脏相反的那边,眨了眨眼。
“怎么了?”
“嗯。那个啊,兰斯洛特。这里好像有什么东西。”
兰斯洛特感到讶异,也摸了摸梅林所指的地方。
他摸到的不是骨头也不是肉,而是某种坚硬的触感。
埋在皮下的那个,是瓶子还是罐子?
“不愧是阿格尼,很熟练呢~”
兰斯洛特有点傻眼,梅林则是哈哈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