讨厌的人……
“我想应该没有。”
林弈如实回答道。
有时候，或许“讨厌”也能算是一种珍贵的情感。
所以在他眼中，班级里的每个人都一样，硬要说区别的话，无非也就是相处时间的长短。
但这是个无关紧要的因素，用句不贴切的话来说，大概就是“沉没成本不参与重大决策”那种意思吧。
如果不是这场游戏，林弈倒是很想和每个人都搞好关系，体验下名为“充实”的情感究竟是何种滋味。
但眼下，达成这一目标显然是不太可能了，但或许在历经生死之后，自己还能体会到“失去”的痛苦。
看着眼前的万超和陈婷婷，林弈心中暗暗抱有这种期待。
“这里应该没有水了。”
趁着两人说话的功夫，万超迅速地将这间屋子搜查了一遍，
“去隔壁看看吧。”
林弈和陈婷婷都是没意见。
隔壁就是黄耀扬的住所。
和之前一样，他们毫无阻碍地推开了1201室的防盗门。
但在见到门内的光景后，三人的动作都是微微一僵。
这间屋子的装修风格呈开放式的复古布局，所以明明是相似的户型，却显得客厅格外开阔。
当然，令几人感到惊异的并不是这一点，而是此时在客厅中央摆放的一组红木沙发上，正坐着四个人，像是在讨论着什么。
其中一人便是黄耀扬。
而另外三人，赫然是与门口三人一模一样的人。
听到开门声，客厅的谈话声戛然而止，四双眼睛同时朝着门口望来。
“是你们……欸不对，怎么又是你们？”
单独坐在一张沙发上的黄耀扬本来想打招呼，但在看清来人的模样后，他顿时露出见鬼一样的表情。
“又来了，到底有完没完……”
一而再再而三地碰上这种事，万超颇有些烦躁地提起匕首。
见状，陈婷婷也是从“背包”里取出一把水果刀，将刀尖对准沙发上和自己一模一样的存在。
“喂喂，这到底是咩情况？”
见到这诡异的一幕，黄耀扬也坐不住了，他“蹭”地一下从沙发上站起，刚想迈步走向门口的几人问个清楚，就听沙发上的林弈开口了：
“别过去，他们是假的。”
闻言，黄耀扬的脚步不由得一顿，目光左看看右看看：
“叼佢老母，你哋两边生得都一样，我到底该信哪一边？就不能拿出证明自己身份的东西来咩？”
又是这个经典的问题。
“手机。”
万超拿出手机，冷冷地说道。
“手机怎么了？”
然而，令前者没想到的是，沙发上的万超同样是从口袋里掏出手机，他将手机屏幕朝向众人，展示出里面的七款应用——
【规则】、【身份】、【个人】、【背包】、【聊天】、【交易】、【合成】。
一个不多，一个不少。
什么？！
对方的举动让万超脸色一变，他当即与身边的两人，准确来说是陈婷婷保持出一段距离。
“我、我是真的陈婷婷！”
意识到万超开始怀疑自己，陈婷婷急急地说道。
“我说，你们到底是在搞些什么啊？我脑子笨，快要弄不懂现在的状况了！”
见到场面愈发混乱，夹在中间的黄耀扬烦躁地抠了抠头皮。
空气中莫名多了一丝微妙的气味。
“看来这些怪物的模仿能力还具有成长性……”
林弈喃喃自语地分析着。
他倒是没有怀疑身边的万超和陈婷婷会是假的，而是默默地观察着坐在沙发上的三“人”。
不得不说，如果光从外表来看，这些怪物的伪装简直无懈可击。
但有些东西，并不是通过生搬硬套就能模仿出来的。
就比如现在，沙发上的三“人”虽然乍一看和正常人无异，但如果学过一些心理学上的微表情分析，不难看出它们身上还是有着很大的破绽——
正常情况下，人的眼瞳会根据光线折射或是接触到的景象发生细微的变化，可从进门开始，沙发上的三“人”虽然在看到他们时显露出了吃惊的表情，但眼球就像是被固定住的玻璃弹珠一样，自始至终没有丝毫的波动。
更令人忍俊不禁的是，在沙发上的“万超”刚才说话时，林弈能明显察觉到他说话时并不是像正常人那样活动口轮匝肌，而是像腹语师进行演出时手上的那只木偶一样，只用下唇方肌控制着嘴巴的开合和发音动作，死板且僵硬。
联想到之前的“陈婷婷”，林弈很快就想到了能戳穿这些怪物拙劣模仿的方法。
那就是让它们做出一个“超纲”的动作。
“如果你们不是冒牌货，那就……”
林弈望着沙发上的三“人”，用两只食指将自己的表情摆弄成一个笑脸，
“笑一个。”
听闻前者所说，陈婷婷有些不明所以，但之前见识过假陈婷婷的万超却是明白了对方的意图，赞同地点了点头：
“没错，冒牌货的笑很假，一眼就能区分出来。”
黄耀扬似乎也很怀疑沙发上三人的真实性，从刚才起就别过头，盯着几人观察。
而另一边，为了证明自己不是冒牌货，沙发上的三人都是不约而同地扬起一抹笑容。
那没有事先商量，举止却整齐划一的场景十分诡异。
“嘻，嘻嘻……”
像是为更贴合人类，“陈婷婷”还发出了一道别扭的笑声。
再看另外两“人”，它们的身体如筛子般地颤抖着，仿佛做出笑容是一项高难度动作，而它们正为此倾尽全力。
可以看出，这些非人之物已经在极力做出笑的表情了，但就结果而言，那透露着肉眼可见拙劣感的笑容实在是让人不敢恭维。
“怎么办，是走是留？”
望着沙发上兀自在发笑的三“人”，万超深吸一口气，对着林弈问道。
后者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将目光看向黄耀扬：
“别急，还有一个‘人’没笑呢。”
“什么意思靓仔，你是在怀疑我？”
黄耀扬指着自己的鼻子，语气既是激动又是不解地道。
但奇怪的是，他是背对着门口的三人做出动作，以及说出这句话的。
“怀疑吗，应该没必要到那种程度。”
林弈嗅着空气中那股逐渐强烈的熟悉味道，淡淡地说道，
“你的表情管理和语言库看起来要比那群低劣的家伙高级一点，但在一些常识上还有所欠缺，换句话说，不会有人因为急躁，就对自己的身体，尤其还是头部这种地方造成巨大创伤……”
话音未落，黄耀扬缓缓地扭过头。
只见他的前额上方，也就是刚才扣过头皮的地方，开着一个碗口大的血窟窿，此刻黑色的血水淌满了整张脸，已然临近滴落的边缘。
它不再说话，只是将嘴巴咧成一个夸张的弧度，朝门口的三人露出一个瘆人的笑容。
“小心……”
万超的声音才刚响起，陈婷婷就感觉自己的身体在一瞬间失去了重心，随即视野不断下坠，直至陷入一片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