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用的,恐怕只有长生境的尊者能救一救了。”月似时想要拉住促织给秋草喂药的手,抬起一半又放下了,修仙者冷酷,但并不无情。
沉默的看着小女孩在法力的帮助下吞下了丹药,促织嘴里念叨着吃了就好了,以后都没事了。
秋草睁开了眼睛,一阵阵晕眩袭来,眼前模模糊糊,揉了揉眼睛看清了前面的是七天前来家里的仙子和仙君:“仙女姐姐,我姐姐回来了么?姐夫还要给我做鱼汤呢,是比我还大的鱼呢。”
月似时抿着嘴唇,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发:“嗯,他们回来了,在家里做鱼汤呢,等做好了就来接你回去。”
“你姐姐说把这个先给你。”看着在丹药作用下醒来的秋草,促织颤抖着手拿出那对红蓝清心铃放到了她的手上。
“我姐夫也回来了么?”秋草看着手上的清心铃:“我知道那个不是我姐夫,姐夫那么爱姐姐,怎么可能不带着这个?怎么可能没进那书院去找姐姐呢?”说着说着嘴角溢出了血,呼吸急促的咳了起来。
“仙女姐姐在骗人,我姐姐回不来了……”
“好疼啊姐姐,人总是这样痛么?还是只有小时候这样,长大了就不痛了?”秋草呢喃着,那伤口已经不再流血了。
看着秋草紧紧抓着清心铃,血水洇湿了的衣裳紧紧贴在身上,促织握了握拳头,轻轻拨开粘在她额头的头发,对着已经闭上了的眼睛说道:“总是。”
六人沉默的坐在树下,半晌后月似时开口问道:“柳辰是什么情况?为什么她也突然死了?生祭的这个阵法对她应该不会起什么作用吧?”
“二狗子给柳辰送水和海棠的时候,在里面下了药,我不知道是什么药,柳辰连着喝了那水和海棠几天,在我回来的时候看到她被二狗子打得魂飞魄散了,她最后的时刻给我神识传了事情经过。”凤梧沉沉的讲述着,镇上万余口人只剩下四人(黑凤梧、甄守坚、三婶、三狗子父亲押镖未回),他这镇长是干到头了。
“那不是二狗子,那是我家三狗子。”三婶突然抬起头打断了凤梧:“他说他是二狗子,他也不叫我娘叫我三婶,他不认我这个娘,但他肯定是我家三狗子。”
“他进了那个门,出来模样就变了,连性格也变了,但他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哪个娘能认不出自己的孩子呢?我问他他也不说,我就想问问他怎么了,不认我也没关系,只要以后能平平安安的活下去就行。”
“他也肯定记得我,不然也不会杀了所有人,唯独没有对我动手。”三婶抹了抹眼泪:“我那苦命的孩儿,怎么就突然在两天时间里杀了所有人呢?”
“从我们掌握的线索推测,他应该是三狗子,但是被一个魔抢占了身体,只是不知是夺舍还是融合,或者干脆就是附体。”促织刚刚从悲伤的情绪中走出:“杀了所有镇民的是那个魔头,我一定要找机会杀了那魔头,给秋草报仇!”
“我倾向于附体,两人灵魂没有融合。他没对三婶下手,就是因为还留着三狗子的灵魂。”月似时听完三婶的讲述,又想起了太真仙子那边另一半孝太·志乃的灵魂:“很大可能是孝太·志乃的另一半灵魂,在尝试用其他方式补全自身。”
“他在这里杀了两天?尸体呢?”高杰看了看四周,完全没有看到尸体和打斗的痕迹,除了秋草身上的血腥味,整个镇里一点血气都没有,不然几人不至于进入镇子那么久都没发现异常。
“两天半前,镇上所有人都像是睡着了一样,一个接一个的走到神树下面。秋草当时在我家玩,也像梦游了一样往外走,我看着不对就把她抱了回来。”
三婶回忆着过去两天半的事情,一边抹着眼泪一边慢慢说着:“后来我发现整个镇上只有我没有梦游,就看到他把人杀了,然后把血喝光,尸体用一团黑气罩着,然后就变成了黑色的液体,像是油一样,装在一个瓶子里,我看到过那个瓶子,往里面看一眼魂都像是被吸走了一样,又阴冷又恐怖。”
三婶用手比划了一下,大概二十多公分高的一个瓶子。
“我拉着他不让他杀人,问他为什么这么做,他就把我推开了,也没杀我也没说话。我看着他的眼神,就像是个屠夫看着砧板上的猪一样,冷血残忍。后来我就想抱着秋草跑出去,但是怎么也跑不掉,我就拿着扁担去打他也打不过。”
“再后来,我醒来的时候就是今天晚上,所有人都死了。只剩下我和我抱着的秋草了,他刚打伤秋草,神树上走下来了个树妖,被他几下就打成灰了。然后,镇长就回来了。”
“这事情肯定是你们说的那个魔做的对么?我的孩子不可能这么残忍,你们一定能救他的!求求仙子救救我的孩子!”三婶说着说着突然跪在了月似时面前,明眼人都能看出几人一直以月似时马首是瞻,只要这仙子点头,自己的孩子就有救了。
“你起来吧,我答应你尽力去救他,如果他还有救的话。”月似时挥手用法力扶起了三婶。
“三婶子,别为难仙子了。那是魔,会被全体修士追杀的存在,没办法救的。更何况落在魔的手里,你以为他灵魂还能有多大几率能活下来?”
凤梧叹了口气,无论如何,活下来的四人都要找个由头活下去,继续说道:“我知道作为父母这话有些沉重,但是事实如此。以后你还要继续生活,你和三叔年龄也不太大,到城里之后再生一个养老吧。”
“我们会尽力去救,那个魔很可能是未来的一个魔尊,我们会一直追查下去的。”月似时安慰了一句。
凤梧给几人做了任务证明,四人便匆忙的架起飞舟向门内飞去。
“走吧三婶,和我一起去临微城吧,我让弟弟在那边给你和三叔安排一下,三叔也别去做趟子手了,以后就在城里做个小买卖吧。”弟弟凤离在临微城做买卖,近些年风生水起的,在城里安排几口人的日后生活不成问题,已逝的母亲就曾说他这个离字起的不好,会离开家乡,没想到还救了他一命。
凤梧在那失去了灵性的柳树上刻下了留言,是留给三狗子的父亲,让他回来后去往临微城汇合。
曙光穿过清云,黎明已至,穿过柳叶道道斑驳的阳光在两个墓碑上晃荡着,“五柳镇一万零捌拾壹人之衣冠冢”、“五柳镇民秋草之墓——促织立x年x月x日”。
飞舟内,高杰精神紧绷,手里提着刀不停的四处观望着,反观促织和李子木就放松多了。
“师姐,能把飞舟的围帘都打开么?看不到远处我怕有事反应不及……”高杰眼睛都不眨一下的看着四周。
“你别这么紧张,太过紧张了反而容易有意外,放松点。”李子木将法舟四周的围帘全部拉到柱子上,整个飞舟像是个凉亭一样,视野瞬间就开阔了。
看着眼睛已经开始泛红的高杰,月似时没说话,走到在法舟头坐着的促织旁,给法舟加了个轻风诀,让其飞遁的更快了。
“打起精神来啊。”李子木也走了过来,坐在促织旁边:“我实力最弱了,万一有事你还得保护我呢。”
从五柳镇出来后,促织就一直很消沉,肉眼可见的难过。
“我以前也有个妹妹,和秋草一样,特别可爱。啊她不是我同族,就是邻居,她可真的是天才,比我小两岁早早的就结丹了,本来应该送到哪个大门派去修炼的,没等送出去呢龙湾就出事了,我躲在那密室,趴着墙缝看着她家被推平了,她被一个邪修打断了四肢。”
促织伸手在锁骨位置斜着向胸椎比划了一下:“就从这,就这么斜着拿刀两下割开,肋骨一根一根的向外掰开,把五脏六腑掏出来放在了一个盒子里,然后整根脊椎连带着脑袋一起提起来,就像是……就像是……”促织不知道怎么形容了。
“就像是一个锤子一样?”月似时低头看着促织。
“嗯,对,就像是一个锤子一样,为了让她活着,还不停的给她喂药,施展治疗术。那邪修一边笑,一边说这份天资炼成大药那可太可惜了,这脑袋连带着脊椎活炼成法杖,凭借这法杖释放的法术威力能凭空强大两三倍。”促织吸了下鼻子:“后来我就打听过,邪修里确实存在着这种炼器方式,在人活着的时候取五脏六腑,脊椎和头骨,三魂七魄拆散了锁在头颅和五脏六腑里,然后一直不让人死掉,再活炼,炼成的法器威力很大,还需要陪祭万人才行,因为太伤天和,连邪修都很少敢做的。”
“打听到那邪修是谁了么?”月似时皱着眉头,手里依然不停的给法舟加速。
“没,那时候我还小,隔着墙缝也看不清,记不起来他什么样子,修的什么法,也不知道他最后法杖有没有炼成,也没打听到哪个人有用过这样的法杖。”促织狠狠的咳了一下,又恶狠狠的说:“咳!说出来好多了,别让我知道那邪修在哪,不然我连他山头都给平了!”
“地里的蚯蚓都挖出来竖着劈一刀,砖头下的蛐蛐都抓住挨个把腿薅断是吧?”李子木看着他振作了一些,连忙开着玩笑。
“对!不对!我没事抓什么蛐蛐?”
几句玩笑一下冲淡了哀伤。
李子木扇了扇手:“啧,怎么还有蚊子?”
“这可是一千多米高空,什么蚊子能飞这么高?”促织回头问。
“哎呦卧槽!什么鬼东西!”李子木仿佛触电了一样猛的甩了下左手,发现没甩掉连忙把左手放到眼前,右手捏了一下:“哎?什么玩意咬我?”
右手捏住一个滑不溜秋的,形状像是独头蒜一样的东西,连着拽了好几下都没拽下来。一咬牙一使劲,左手食指第二个关节处立马掉了圆圆的一块肉,血立马就流了出来。右手捏着那东西一看,不到五公分长,两毫米粗,像是松针一样,一端张着个大嘴,上下长着一圈细小如锯齿的牙,左扭右扭的想要继续咬人。
“见骨松针?”月似时伸手捏着那松针看了一眼,随后扔向促织:“你不要竖着劈蚯蚓么?先拿它练练手吧。”然后将法宝祭出嘴里念念有词的施法,法宝发出绿光结界开始慢慢向外延伸,法舟也降低了高度。
促织手忙脚乱的拿剑一顿乱舞:“师姐别开玩笑了,这玩意太危险了!”
终于将那见骨松针竖着劈死,促织收剑还鞘:“累死我了,我哪擅长近战啊。这玩意无声无息,专门在高空飞来飞去,十分罕见。不过一般不主动攻击,一般都是一大群,一瞬间就能把人吃的只剩下骨头。”
“一大群?这就一个啊!”李子木和促织对视一眼,连忙回头看向高杰。
法舟的围帘不知什么时候又放下了,围的密不透风,高杰在舟内也没发出任何声音。促织又拔出长剑,慢慢走向船舱,月似时连忙操控法宝罩到他头上。
慢慢用长剑撩开门帘,喊着卧槽的促织飞起一脚就踹了过去。
……
“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我就是眼睛太疼了,我眨了下眼,然后浑身的血肉就没了,我刚想喊师姐救我,你就撩起门帘给了我一脚。”一具骷髅躺在地上,左腿骨挂在一边的围帘上,骷髅头也滚到了桌子下,下巴一张一阖的说着。
促织一边捡着骨头往回装,一边干笑着:“一开门一个大骷髅头在眼前,吓了我一跳,我下意识的就一脚。不过话说你魂魄什么事都没有,干嘛操控这骨头动来动去,直接魂魄出来叫师姐就好了啊。骨头还挺白。”
“呃,对啊,我直接魂魄出来就好了,干嘛禁锢在骨头上?”从骷髅头里飞出来的高杰飘在半空,歪着脑袋说:“你别摸我脚,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