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玄韵被领入秘道。
无情真尊和兰帝相顾错愕,两人都不明白妖后何以会派人来请天玄韵会面。
这般片刻,正要询问魔尊时,秘道口又有人出来,道妖后请兰帝入内一见。
兰帝哪里还会不去?一则有些好奇,二来也实在奇怪来此至今那女人这时候才开口想要见他能为何事。不待那传话人等到魔尊示意,便着那人带路进去秘道。
这番尚是首次进入秘道,黑黝黝的通道中,无甚特别装饰,行走不远就进入一道传送光幕之中。
再出现时,便是地魔宫中记忆中圣魔仙后殿花园那传送门处。后花园大多已改建过,兰帝只能对应记忆大致分辨方位。随那领路魔宫中人走进后殿堂,守门的女侍前身问好着便打开殿门。
入眼诺大殿堂中,不见妖后身影,只有天玄韵独坐一偶,对着放茶的桌子发呆,对他的到来毫无察觉似的。
兰帝大步走近过去,看清桌上摆放着的忘情玉,玉上五颗颜色各异的能量珠齐全的镶嵌于上,自然散溢着奇特的能量波动。
不禁让他心下惊疑不定,这‘心’怎会完整的摆放在这里,其中一颗能量珠明明落入轩辕小帝手中,岂会转手让于妖后?
虽是惊疑,然而更多确实莫名激动和期待,又自带着几分惊恐。
前世的一切就放在面前,唾手可得,所有未知而存在的过往迷题全都寄放此‘心’之中。或许是梦寐以求希望知道的,或许是知道不如忘却的沉重。
经历过二公子记忆复苏的他,十分清楚那种两世记忆矛盾存在的痛苦和迷茫,让人无措而难以抉择的冲突。
今世的他再非前世般嚣狂偏激,对妖后再无情谊,对地魔门再没有特殊情感,反倒更为亲近天玄门多些,记忆中的人事几都存在于如今湮灭的天玄。
然而打开这‘心’中所存放的一切后呢?
倘若前世的他当真钟情妖后,与今世的感受记忆冲突他当如何接受?
倘若前世的他坚决欲要守护地魔门,与今世的矛盾他如何调整?会否因此将剑刺入兰傲身体?
会否四处杀伐?
会否延续前世那未成的灭世浩劫举动?
……
兰帝迟疑久久,未能将手伸向面前的忘情玉。天玄韵头也不抬,目光始终注视着桌子上的‘心’,却喃喃轻语道:“她刚才让我看到些东西,说是属于我的不同未来。其中之一,是我在太尊的天地轮回大法下于时光中迅速衰老,枯朽而死;
另一种,是带领着玄门弟子与你一并破天灭世,许许多多的黑色妖魔,在那满天纵横飞舞剑气中化为血雾,碎骨……让人毛骨悚然的场面;
最后一种,天地恢复颜色,黑色褪尽,你的剑刺入仁爱神身体,他脸上仍旧带着笑,玄门重建了,我仍旧是大帝,天地恢复三界状态,天际之外,有颗梦幻般美丽的空间,你在其中,俯视着星空,身边有她。”
兰帝静静听着,不知妖后用意,却明白似乎与面前抉择有关。
天玄韵说着,自发呆片刻,才又道:
“你若此刻毁去‘心’,结果会是一;你若选择等待,结果会是二;你若开启,结果会是三。”
说罢,又喃喃轻声补充道“她是这样说的。”
末了,抬头凝视着他,缓缓问道“你选择什么?”
兰帝半响没有作答,内心也自矛盾难决。他内心似迫切要马上开启,又似有股抵触情绪不愿开启,听天玄韵提及毁灭‘心’时,生出莫名冲动。
‘毁灭它,一切过往尽成无人可验证给予他肯定的烟雾,那些或许沉重或许不愿的一切,尽成不可追究的缥缈,忘却摆脱前世种种,毁灭它……’
面对天玄韵那等待审判一般复杂又带着期待的注视以及面前那完整的‘心’,兰帝首次紧张起来。
‘那女人,到底想些什么……’
兰帝自犹豫着,更以为还能继续犹豫时,桌上那‘心’下方渐渐浮现光亮,形成个小小的法阵图案,升起的光雾渐渐将‘心’包裹其中。
兰帝只一眼,便知那法阵作用属封印和传送,很快便会以特异能量波动方式对‘心’种下封印之壳,并将之远远传送到预先设计的未知之地。
这时,他才意识到,他没有时间继续犹豫,若要毁灭‘心’或是开启其中意识波必须马上行动,否则,他不会知道将被传送去哪里,落入谁人手中。
天玄韵这时目光中也流露出焦急和催促,眼睁睁看着法阵即将完全发动,正忍不住探手想要将‘心’取出时,手腕却被兰帝一把抓紧。
只听他道“这该是我最希望的选择。”
天玄韵焦急欲言,法阵终于发动,一阵剧光闪动过后,桌上的‘心’踪影全无。万千言语,她此刻也都说不出口,更觉说也多余。
整个人只能无力的瘫软靠坐,目光无神的注视着他问道“为什么?”
“我尚未准备好,我想从轩辕小帝手中拿得此玉应当是最好结果。”
天玄韵注视着他全无懊恼的目光,半响才渐渐打起精神,自顾步出殿门,远远扔过来句“走吧,我既不得不相信她展示的未来,此刻再无选择。”
她走后,兰帝自在殿内默然待一会,四周环顾搜索着妖后踪迹,终不得果,才迈步离开。
心情不由颇有些沉重,不能否决妖后展示予天玄韵的未来,却又不能明白何以如此。便还是禁不住困惑于那‘心’中寄存的过往。
但却不为方才的选择追悔,他知道,对于过去他尚未准备好如何接受。轩辕小帝给予的约定期限,一直是他内心所订的期限,他相信有这些时候的思考,倒是方能有足够心里准备迎接那可能糟糕无比,可能如释重负的前世。
‘但这选择,如何会走入那女人所展示的结果?’
这疑问,自这日起,在兰帝脑海中徘徊数年。
自这日天玄韵见过妖后从魔宫出来后,整个人变了,消沉,悲伤。初时到来面对魔尊坚强道出心中打算计划的信心荡然无存,玄门那些跟随她战斗逃出的仙境世俗门尊弟子,陆续的前来寻找过她。
然而他们那些或沉默,或激昂愤慨的战意,信心以及热情无一能将她打动。
她回应的总是一句简单话语。
“我已决定在这里留下,愿意跟随的,且在极北村住下,不愿意的,好自为之吧。天玄门重建一事,再也休要对我提及。”
渐渐的,很少再有人来努力劝说。
与天玄韵情形相似的尚有无情真尊,突然丧失真尊的无情门,一时间根本无人领导。自非语死后,甚至连新任大师姐都未被确立。
门派内数位声望出众的弟子,虽不致因此一盘散沙,却因为都以为无情已死之故,或多或少存着继任真尊之位的彼此较劲,不免生出争执。
初时无情门弟子连块赶来时,无情真尊目光中尚有一丝混乱,待得了解无情门情形后,不知怎得,突然就边的冷淡,坚决起来。
不似天玄韵那般尚有解释,仅是无声的摇头,将真尊之袍当场脱下,随手掷在一众弟子面前。任她们如何哀求劝说,均不言语。
如此闹腾半个月,一干无望的弟子终于散去。不几日后,又有几个弟子回来,悲痛诉说着丧失她后如今乱成一团的门派情形,努力打动着。
最后终如更多前来寻天玄韵的人一般,陆续散走。
两个月后,终于再没有人前来的时候,天玄大殿过去的管事独身寻来,留下这里,天玄韵的精神状况也自那时起恢复许多,更在极北村庄安置居处住下。
兰帝一直有些好奇,天玄韵到底看到了什么,让她如此绝望,丧失过往所有的自信和骄傲,变的如此消极,甘心情愿的步入妖后展示的未来命运,舍弃她父帝给予的期待和责任,放弃那许多至今挣扎奋战的仙境弟子。
但他没有追问,因为有感觉,天玄韵什么都不会说,从那天起,她已经几乎不曾注视他。
五指冰峰渐渐似乎回复平静,玄门那些弟子不再前来,天玄韵也已在极北村子住下,极少前来五指冰峰。兰帝正以为就此清静时,丰物,黄予,突然带着各自门派一干弟子,尚小部分无情门弟子,到了这里。
看到他和无情真尊时,丰物和黄予分别露出尴尬而无奈的神态。
“我们已成丧家之犬,无处容身,迫于无奈只能冒昧前来,恳求二公子收留。”
兰帝本想说,这里并非他的地方时,突然想起魔尊曾说的话,当即变了说辞。
“那就留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