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2章 向心力
李颖瑶幽幽一声长叹，让张秉升似有所悟。
“也没什么不幸了。反正一切都……红莲也不用……”
李颖瑶哽咽不已，一下又扑在王定茂肩上哭了起来。
杨春玉连忙安慰她：“伯母，伯母，您快别伤心了，腿断了，是吧？不至于那么伤心，啊，真不至于，现在医疗技术这么发达，让那位小姐去昆明的医院！我的老师在那有不少熟人……”
王定茂长长叹了口气，向后排的杨春玉摆摆手：“谢谢杨小姐，已经不用了。”
不但杨春玉呆住了，连张秉升都呆住了。
所有人的心头都是一个巨大的问号，也都悬挂着沉重的担忧。
从王定茂夫妇的表情来看，似乎已经发生了不幸！
张秉升只好向潘振问道：“潘兄，难道……”
潘振满脸无奈：“张老弟，你没猜错，是我干的。但是，当时那种危急情况下，鬼子咬我们咬的很死，罗小姐又身负重伤，难道大家都停下来一起死吗？张老弟，我跟罗小姐无冤无仇，如果不是被逼无奈，我怎么会对罗小姐还有那三个弟兄动手！”
车上一片死寂，只有哈姆车的引擎声不断传来，显得枯燥又冷漠。
张秉升明白了。
潘振带人逃命的时候，遇到鬼子飞机空袭，罗小姐和三个弟兄都负了重伤，而鬼子已经追赶上来了，千钧一发，为了全队的安全，潘振把罗小姐和三个伤员杀死了。
壮士断腕。
怪不得他们这支队伍没有伤员。
潘振还在自我开脱：“张老弟，你也知道，我不会无故杀人的，并且，当时罗小姐大出血以后，已经生命垂危，根本拖不到晚上了。我也和王先生、李太太商量之后，最后由我来做了恶人，唉！”
无论怎么说，枪杀平民，还有自己的士兵，都是潘振无法摆脱的阴影。
很可能要伴随他一生的。
张秉升知道自己该说话了，为了这位新加入特遣队的潘长官。
这是一个拉拢潘振的绝佳机会。
“算啦，潘兄，虽然是很大的遗憾，很大的惨剧，但我们都是带兵的，知道什么是战场！你说你做了恶人，错了，真正的恶人，是发起空袭的鬼子飞机！是穷追不舍的日本鬼子！是发起这场不义战争的日寇！恶人？哼，你潘长官还当不上！日本鬼子才是恶人，恶魔！幸好，在拉木河，我们杀了他一百多鬼子，那罗小姐芳魂有知，也该含笑九泉！”
看看潘振和王定茂夫妇一直没有异议，杨春玉才最后确信了，那位罗小姐真的已经死了，而且是死于潘振之手！
这么残酷的现实，身为女性的她，实在不敢想象。虽然早就听懂了这个悲剧，但她还是一直在否定，甚至在责怪自己心理怎么如此阴暗。
现在只能承认了，事情真的如此。
其实潘振已经说明了，他还杀掉了另外三个重伤员，但是，车上的人们似乎没人为那几个士兵哀悼。
似乎只有罗红莲的死，才是一个悲剧。
你知道落花时节有人“葬花”，还写出《葬花吟》，但你听过有人掩埋落叶吗？
那是清洁工干的事。
如果说鲜花是生命，难道绿叶就不是生命？
富家小姐罗红莲的生命，是不是比那三个士兵的生命更有价值，更值得尊重？
杨春玉没有时间思考这些问题，她只是忙着安慰王太太。
“王太太，节哀顺变吧，还好，咱们现在都安全了。如果能够找到回国的路，那还可以去找那个昌顺，是吧？”
潘振闷闷地介绍一句：“王昌顺，王先生的公子，偷跑离家，据说是回国参加了空军。”
张秉升心中一愣，钦佩之余，也明白了事情的经过。
就是这位富商的大公子，激于爱国之情，不告而别。
很可能连未婚妻也没告诉，就跑回中国，参加抗战。
抛弃优裕的太平日子，投身到烽火硝烟的祖国，这位素未谋面的王昌顺，本身已经是一个英雄了。
而这样的华侨子弟，还有很多，很多。
中华民族历经磨难而终能熬了过来，世人惊叹中华民族韧劲十足的时候，却鲜有人知这种高度的向心力和凝聚力。
这种民族精神，才是中华民族能够长久生存的根源所在。
张秉升知道如何缓和气氛：“张老兄，如果是空军的弟兄，应该不算难找。咱们空军也没多少飞机嘛。”
这种尴尬的事实，张秉升坦然说出来，其实就是转移话题，缓和车内压抑的气氛。
王定茂果然伸手拉住张秉升肩膀：“找到就好，找到就好啊。张队长，我年过半百，只有这么一个独生子啊！”
张秉升忽然眼眶一热，感觉好像热泪要夺眶而出，连忙低下头来，悄悄擦了一下眼角。
多么优秀但又多么普通的一个中国家庭！
是的，一定要想尽一切办法，让他们团圆！
这时候一骑骏马奔来，来人下马，是胡连胜。
张秉升连忙让李章停车。
肯定出事了，不然胡连胜不可能跑来找自己。
胡连胜跟队长和参谋长行礼：“队长，参谋长，前面路过一个收容站，里头有好多弟兄，见了咱们，都嚷嚷着说要加入进来，跟咱们回国。”
张秉升淡淡回答：“没跟他们说吗，我们现在还不回国，我们另有任务！”
胡连胜苦笑：“说了，可是他们看了咱们旗子上写的‘抗日救缅’，异口同声，都说愿意跟着咱们，不怕战死，就怕现在这么窝窝囊囊被鬼子抓了杀掉。”
张秉升有些无语。
作为一个军人，有这种想法很正常。一个人单枪匹马，一群人如果没有组织没有长官，那也是一群羊，一个鬼子拿杆枪，就能把大家都俘虏，甚至逐个杀掉。
南京城的悲剧就是这样上演的。
但现在败兵们看见的，是一支军容整齐的正规中国军队，甚至还有大炮！
他们的精气神当然上来了。
潘振也开口问道：“这些败兵，是哪个部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