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怀黎悠悠地叹了口气,像是尤为忧心的模样。
“薄总和琼州岛接触这么久,岛上的情况你是最清楚的,总统府对这件事尤为重视,可不能敷衍了事啊。”
“总统府都知道了?”
秦淮砚怔了怔,没沉住气。
张怀黎点了点头,脸色更加忧愁,抬头把手里还燃着的那只雪茄摁灭在透明烟灰缸里。
“这件事很复杂,主要是琼州岛地理位置敏感,又和盛京常年交恶,总统府对这个地方可是格外关注,稀矿这种东西,要是落在某些不怀好意的人手上,一定会带来不可预估的后果,你们都是盛京人,又是和琼州岛合作开发的资方,应该要承担起这份责任。”
薄津恪的眸中沉沉,眼尾的弧度带着几丝锋利。
记者虽然去了琼州岛,但是现在还没有大规模报道,总统府竟然能这么快知道消息?
总体来说,琼州岛还是划分在盛京的管理范围内,当初世家之间争端偃息后,琼州岛就被他们放弃,各种打压抹黑,自此,琼州岛就成了一个地理,连同经济上彻头彻尾的孤岛。
这么个没有什么价值的地方,要不是被曝出有稀矿的存在,不会有世家之人踏足,总统府知道这个消息,首先要询问的人,就是作为直辖官的张怀黎。
总统府和直辖区,其实是互为孤岛,只要作为中间桥梁的人随便捏造一下事实,总统府看待琼州岛的角度就会产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薄津恪隐隐地感受到了张怀黎言语之中的威胁。
张怀黎的模样有些犹豫为难。
“总统府已经下达了命令,一定要彻查岛上的爆炸案,就算是测试稀矿纯度,也要注重完全措施,你看琼州岛如今的模样,那么多无辜的人受伤,看着实在是让人心痛惋惜啊。”
一旁的秦淮砚心情有些紧张。
张怀黎这个老东西,他们平时没有直接打过什么交道,只在土地竞标上还有分公司的建立上间接接触过。
秦淮砚想起几个月前,一个本来没什么资质的小公司抢夺了他们盯了很久的开发区,还得意洋洋地在他和薄津恪的面前炫耀,说上面突然下发政策,说是要创新发展,所以临时把这块地给了他们。
秦淮砚气得不行,却没法多说什么,而薄津恪则改变策略,直接在建材工程上下手,釜底抽薪地建了一个外资挂名的新公司,几经波折,好歹在那块地上入了股,否则还不知道要亏损多少。
当初薄津恪拒绝了这些人递来的橄榄枝,没做这些人洗白黑钱的工具,张怀黎就直接把盛氏排除在外,他们经历过这种临时被使绊子的事不知道有多少。
好在薄津恪有的是办法。
当然,他们也不是每次都能赢。
一旦输,就是满盘皆输,他们损失最惨重的一次亏损就是二十八个亿。
可不管他们怎么对抗,制定规则的权力始终被张怀黎握在手里,他们说白就是白,说黑就是黑。
今天破天荒地亲自来见他们,还没见到人就是一个下马威,目的很明显,就是要薄津恪配合他对付琼州岛。
薄津恪这么一个世家继承人,有能力,更有号召力,还有比他更适合作为证人的人吗?
秦淮砚不知道薄津恪在不在乎琼州岛,但他知道,薄津恪一定在乎许时颜。
“琼州岛很安全,爆炸只是意外,您多虑了。”
薄津恪低沉的嗓音,平淡且笃定,一字一句。
张怀黎脸上的微笑逐渐变得僵硬,左边脸颊的肌肉颤了一下,那副忧国忧民的面具终于出现在了一丝裂缝。
果然,薄津恪最终还是选择了替琼州岛和许时颜掩饰……
秦淮砚有些头疼,感觉自己已经快麻了。
薄津恪决定的事,从来不会计较后果,自从遇上许时颜之后,他就没做过一个理智的决定,早知道他就应该早点下他这艘贼船。
张怀黎那张带着岁月痕迹的眼睛无波无澜,表面上看不出明显的情绪,就连一丝愤怒都没有,只有那张总是带着慈父般微笑的脸看起来愈发瘆人。
“我记得,现在管理琼州岛的人叫做许时颜,许家最小的女儿,据说当初犯了点事,被家人送到了琼州岛,哦,对了,这位许小姐……还是你的妻子。”
张怀黎的视线落在薄津恪身上,言外之意很明显,认为薄津恪的言辞是在包庇自己的妻子。
“我知道薄总的顾虑,夫妻嘛,某一方做错了什么事,难免会影响到另外一方,有顾虑,也能理解,但华国的法律公平公正,绝不会无缘无故牵扯配偶,只要及时做切割,自然能相安无事。”
可惜,薄津恪并不是怕被许时颜牵连。
张怀黎以为自己能猜对了一切,却唯一忽略了另外一种可能性。
“我的妻子,并没有做错什么,自然也没有切割的必要。”
薄津恪说道,简单直接,坦坦荡荡。
终于,张怀黎脸上的微笑冷却下来,看薄津恪的眼神彻底变了。
“我最多只给对方三次机会,可现在看来,我好像只是在做无用功,薄先生这话的意思,是真的打算和琼州岛站在一起了?”
薄津恪不紧不慢地拿起桌上的茶,轻啜了一口,食指和拇指捏着白瓷杯缓缓地左右旋转,视线落在茶水上磁性的嗓音冰冷。
“茶是好茶,可惜泡茶的人太浮躁,失去了原本的口感,操之过急,贪心,不足蛇吞象。”
张怀黎笑了一下。
“年轻人总是太心高气傲,早晚有一天还是会看到这个世界的现实,选择哪条路,才最重要。”
多余的话已经没有必要再谈论下去了,薄津恪面无表情地从沙发上站起身,瞥了一眼张怀黎,那眼神里没有丝毫对一个掌权者的畏惧,反而是一种极具压迫感的审视。
“话不投机半句多,张直辖应该听到答案了,琼州岛的事,我只知道这么多,这个世界上,虚假的东西或许能迷惑人一时,却不能迷惑一辈子,张直辖好自为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