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心,到我身后。”就在银亮长剑即将刺入温绮罗的身体时,修长的手臂猝不及防出现在温绮罗身后,揽着他的腰,温绮罗抬眸看过去只瞥见他冷峻的侧脸,此时他双眼犹如寒星,哪里还有半分病弱书生的影子,像是黑夜中即将潜伏而出的凶兽。
温绮罗张扬的红唇微勾,她可不愿做躲在男人身后的菟丝子,她再度夺过一人的长剑,再度并肩:“我可不愿意做懦弱胆怯之人,还是一起上。哪怕不死不休,我也不会放过他们。”
她的手腕被震得有些发麻,已经接连杀了十几人,体力早就到了上限。
江知寂劈剑斩断即将冲向温绮罗的那只剑,温绮罗笑了笑:“多谢。”
江知寂倒是显得还算游刃有余:“你我之间何须言谢。”
温绮罗满头青丝随风而扬,她侧身闪开:“也是,一码归一码,救命之恩不可忘,江大郎君,你可知晓这是我们第几次出生入死了。”
“看来二娘子福泽深厚,每次都能大难不死,日后必将是富贵滔天的命。”江知寂双手持剑,重重将长剑刺入对方的胸膛,拔出来时,银亮剑刃上粘稠血滴滴滴答答往下淌。
温绮罗的体力早就到了上限,可从林子中窜出来的黑衣人像是无论如何都杀不完。
每当温绮罗以为要结束时,便会再次杀出来一群人。
宋家、顾家、沈家……温绮罗认出来许多世家的家纹,居然看到了长宁郡主派来的人。
温绮罗的浑身上下都沐浴在鲜血中,她雪白的侧脸上剐蹭着无数刀痕,她很痛,且力竭,提剑的速度慢了许多,看向江知寂,身上青衣早就变成了红衣,分不清楚是他自己的血还是旁人的血。举剑的动作慢下来。
看来,再一次要折在其中了。
温绮罗双眼赤红,笑得嘲弄,可惜她要是死在这里,那些灾民恐怕也活不了多久。
她的睫毛上被鲜血沾染成簇,却机械地提剑抵挡着伤害。
千钧一发之际,一声娇喝打断温绮罗的绝望。
“住手。”
这道声音是……
温诗河。
这一声不仅打断了温绮罗,还让那些黑衣人动作一顿。
温绮罗抬眸看了过去,只见温诗河一身嫩黄衣衫,清艳动人的小脸上此时满是盛怒,她身后跟着乌泱泱的人头。
她疲倦地眨了眨眼,看清楚那些人身上破破烂烂的衣裳。
这是灾民。
灾民们早就认出来了温绮罗,这些天温绮罗跟江知寂忙上忙下,他们都看在眼里,又岂会不知。
女郎和郎君为了他们出生入死,居然有不长眼的人主动凑上来伤害他们。
“那些人根本就不想给我们活路,他们掠夺本该属于我们的粮食,想让我们自生自灭,现如今又想暗害我们的救命恩人,你们说,我们该怎么做?”
“杀了他们!”
“杀了他们,报仇雪恨!”
“杀了他们!”
惊天动地的一声嘶吼,温绮罗眼眸湿润,分不清楚是湿润的鲜血还是眼泪,随着一声声嘶哑的叫喊,灾民们冲入黑衣人中。
他们手中有人带着破碗,有人手持缺口的菜刀,有人攥着木棍,连一件像样的武器都没有。却直接和黑衣人扭打在一起。人多势众,很快那些人便败下阵来,眼中深深看了一眼温绮罗,闪身到林子中。
这些灾民,到底只是一些百姓。
和那些训练有素的杀手相比,实在是势单力薄。温绮罗更担心他们会不会出事,虎口被震得生疼,温绮罗拖着沉重的步伐走向百姓,她的视线很快很急,想要看看这些灾民有没有受伤。
“你们……可有受伤?”温绮罗声音嘶哑,却有气无力。
由于失血过多,她的唇色发白,脸色苍白,毫无血色,她的长剑撑着地面,身形几乎要站不稳。看到这些灾民人多势众,并未有几人受伤,她松了口气。
眼前的视野逐渐变得模糊,在昏过去前,她再次看向温诗河。
便彻底没有了意识。
江知寂将剑收回剑鞘,款步走向温绮罗,对温诗河低声道:“多谢大娘子出手相救。”
温诗河雪白的双颊立刻泛着红,她款款大方道:“分内之事,何况郎君善举亦是为了百姓。”
她说百姓而不是灾民,足以见得,温诗河的聪慧。
江知寂拦腰横抱着温绮罗,鼻尖萦绕着挥之不去的血腥气,那股浓郁的血腥气中混着温绮罗身上本身就有的恬淡香气,在冬日之中仿佛带上了温度。
“这些粮,原本是要分于你们的,带着吧,运回城内。”
霜白月光将二人身影笼罩在一起,地面上的两个影子仿佛并蒂花,同穴而生同穴而死。
他抱着温绮罗一步步走向另外的方向。
等到了客栈,轻轻剥开外面的衣衫,只见温绮罗的肩膀、后背上都是一道道血痕,她身上本来就有剑伤,原本就要痊愈,却没想到再一次崩开,殷红的血液将她的衣服浸润湿透,湿漉漉黏在她身上。
温绮罗阖着眼眸,江知寂为温绮罗的伤口简单处理了一番。
他静静坐在温绮罗身边,终是体力不支,昏倒在温绮罗床边。
温绮罗的眼皮颤了颤,是被浑身蚂蚁啃咬般的疼痛唤醒的,这种滋味并不好受。
令她双眉紧蹙,想到了上一世临死的时候,也是这般痛楚。
她睁开眼,勉强撑着身子坐了起来,垂下眼眸发现睡在她身边的江知寂。对方恪守君子之礼,趴伏在床边,并未躺在她身侧。
温绮罗回想起厮杀的一夜,若非是江知寂一直若有若无护着,恐怕她早就死了数次。
疼痛令她脸色微微一改,而这个动作自然惊醒了江知寂。
四目相对,江知寂攥着温绮罗的手腕,低声道:“口渴了吗?我现在去取水来。”
“那些粮食,可安然无恙运回去了。”温绮罗下意识先问粮食的下落,她昏迷以后的意识没有,因此并不知道粮食是否安然无恙。
江知寂声音低沉悦耳,他坐起身子,笑着看向温绮罗:“明明自己的身体都这样了,还是很关心那些灾民,你就不怕。”
“不怕,我死不死无所谓,但灾民要活着。”温绮罗干涩的嘴唇扯出一个笑来,可这笑牵动浑身伤口,她低低咳嗽着,“你伤得重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