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若水认出女娘,瘪嘴委屈的喊着母母,甚至连姨母二字都叫不清楚,手臂牢牢揽着细颈,手上攥着面纱不松开。
赵若薇单手抱着他,玉指拂过小脸,柔声安抚孩子,“小若水乖乖呢,可不能哭坏了眼睛,该让姨母心疼了。”
周遭初见女娘的宫人,全都看愣在原处,她身着锦绣华裳,美眸含情似水,柔软情调哄得孩子止住哭声。
许总管望着娇腼如花,宛如春日桃花,轻挽云鬓露出如瓷玉颈,浑浊的眼睛逐渐清明。
他头次见到这般美得令人失语的妇人,美眸流转更加像太子书房放在暗匣深处画像的女娘。
可那画像七年前便有了。
画上女娘身着夏国服饰的宫裙,曳地衣裙绣着满芍药,云鬓簪鸾凤玉环,精致的眉眼略显稚嫩,已显倾城之姿。
虽年过久远,可许总管并未忘记画像女娘何等风姿,依然能看出面前这位赵娘子,就是画像之人。
抱着没一会儿,赵若薇便觉得腕子失力,孩子的腿脚压在她隆起的腹部,也觉着有份量,只得将止住哭闹的孩子递给衡雾抱着。
小皇孙温顺的低着头,,小手抓在女娘胸前衣服,将脸贴在她细颈下,察觉被人从女娘怀中抱走,眼睛顿时生出泪水,可怜兮兮的抽噎。
他被衡雾抱着,却迫不及待的张开手臂朝向女娘,委屈叫着“母母...”,想让女娘抱抱。
女娘无法,只能让衡雾抱着,柔夷捏着帕子给他擦拭眼泪,柔声低语的哄着。
大皇孙见莫名出来个女人将他的手下败将抢走,一时不忿,推搡贴身侍奉的宫人去抢来。
见他们站着不动,气得自己亲自动手,拔腿朝衡雾追来,势要那些女人好看。
未等上前就看见那女人戴的面纱,被胆小鬼鼻涕虫扯下来。
大皇孙忽然停下小短腿,偏狭长的丹凤眼直勾勾盯着女娘,他瞳色随齐国太子偏褐,眼睛瞪起来极具攻击性。
见女娘还在哄胆小鬼鼻涕虫,大皇孙嘴角紧紧抿住,深眉皱着,仿佛天大的事情发生,他忽然伸出手指指着女娘,大声叫嚷道:“你是王都哪家的贵女?”
没等来回答,他不放弃的上前两步靠近女娘裙下,依旧趾高气扬的神态,施舍的语气道:“我母妃说了,要在王都世家里给我找教习女官,就让你来好了。”
压根无人理会,女娘耐心哄着小皇孙,递上玉指,被小娃娃猛地抓住,尚未长开的五指全部捏着女娘尾指。
“姨姨...母...”孩子没再哭,只是哽咽望着女娘,无语凝噎,泪眼婆娑。
大皇孙仰着头,盯了半晌,愤怒的抬手推搡衡雾,后者丝毫未动。
“爱哭鬼,你的姨母本皇孙看上了,从今日她不是你的,是本皇孙的。”孩童叫嚣着,皱巴小脸望女娘,等着她给点儿反应。
他使出全部力气挤入衡雾跟女娘中间,转头拉住软滑香气的柔夷,大声道:“不许你跟他说话。”
大皇孙抓到女娘,扭头就往自家院子冲。
“哎哎哎!大皇孙可莫要动手!”许总管心都跳到嗓子眼,睁大浑浊眼冲上来,眼尾褶子都撑开了。
福熙院偏角佛堂。
门外守着两个宫婢,竹帘垂下遮去日阳白光,里面点着香烛。
太子妃文修鸢坐在圈椅上,宫女递来茶盏。
她轻轻接过,神色悠闲的喝过一口,瞥过观音座下跪着礼佛的夏姬,嘴角满意勾起。
“礼佛要诚,本宫母国路途遥远,送来这塑了金身的观音,可见心诚,神佛定能感应到,赐本宫福泽加身。”
文修鸢悠悠道,眼中掩不住的高傲,看着乖乖听话跪在 佛堂的夏姬,心中愉悦,更是肆无忌惮开口嘲讽道:“这观音金贵难寻,夏姬院里可没有此等珍宝吧?”
她抬手拂了下云鬓,摸着金花步摇,“那可要好好跪一跪祈福,等出了这佛堂,连跪拜的地都没有。”
元清容双手合十,后背挺直跪在蒲团,收敛的眼睛瞧不出神色,只平静道:“太子妃说的是,妾身谨记。”
话落,不远处坐着的文修鸢猛然咳嗽起来,像是陈年旧疾,咳起来浑身发疼,痛得她紧掐宫婢的手。
元清容听着激烈的咳嗽声,垂下的眼底闪过一丝狠。
文修鸢哪里都好,出身尊贵是郑国唯一的嫡公主,储妃相聘,一来就是正妃。
膝下生育皇长孙,连二皇孙都养在她名下,东宫后院归她管,太子虽不大进福熙院,却给足正妃的尊容。
却不知因何,原本康健的身子生出怪疾,先是重病月余,几近没命,后来不知怎么许是医士找出病根,残败的身子逐渐好转。
虽保住命,却也留下痼疾,怎么都治不好。
骨子里的痛意令文修鸢忍不住发狂,失了平常心,看着一身无兵的夏姬,心中来气。
凭什么就她受这种折磨?
她不好受,其他人也别想好过。
文修鸢冷哼,即便夏姬没任何举动,也臆想着她在无声的嘲讽,顿时咽不下气,嘴下不留情的奚落。
“若本宫没记错,夏姬的生母卑贱,乃夏宫区区宫婢,不知是洒扫还是浣衣啊?”
没有意料的中伤,元清容纹丝未动,依旧平静。
文修鸢望着那副样子,更怒了,她就是讨厌夏姬这副半死不活的样子,像是待在齐国委屈了她。
凭她出身,能嫁给殿下,该是前世修来的福分。
“像夏国五公主这般生母,连给本宫当陪嫁媵妾的资格都没有。”
文修鸢嘲讽冷笑,俯视着她,“本宫自郑国带来的陪房虽是庶公主,可母族也是郑京有名望的世族,断然不是一宫婢能比的。”
文修鸢撑着宫婢的手背,悠然起身,走到元清容面前站着,居高临下看她,嘴角带着玩弄。
“不过夏姬倒是好运道,夏国无嫡公主,两国和亲总不能让一生母卑贱的公主做储妃吧?
你能被夏皇送来,还是得了夏国的势,殿下也是看在夏国的份上才赐你一子嗣,不然也要像东宫那些空有名头的妾室,连殿下的面都见不到。”
元清容抬脸,微笑以对,“说到好运道该是太子妃,若夏国有嫡公主,哪还有用着您嫁来作正妃?
郑国?呵,区区小国,连同我母国邦交的资格都没有,我皇兄从未将郑国放在眼里。”
文修鸢半眯眼,很意外她的顶撞,倒不像那个平淡如菊的侧妃了。
“本宫倒是很好奇,侧妃今日如此大胆,到底是谁给的胆子?”
元清容轻提嘴角,不屑道:“太子妃聪慧机敏,很快.....”
元清容盯着她慢慢道:“很快您就知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