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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清如缓缓走向那个神龛,放开了沈砚的手,跪了下来。

雪落在她的周身,这一幕与她第一次上山时重合。

她抬头,看向这个石头堆成的供奉台,笑了笑。

“银,好久不见。”

沈砚也跪了下来,却不是因为信仰,而是绝望和痛苦,致使他根本站不住。

神龛发出微弱的光,沈砚的意识开始模糊,他胸口越来越痛,宋清如的身影越来越小。

等等。

沈砚察觉到有什么不对,用全身的力气扑了过去,想要抱住他的爱人。

但是,扑了个空。

他重重的摔在地上,脸贴在湿漉漉的树叶上,胸口开始往外蔓延温热的液体,他痛的剧烈呼吸。

——意识,在一瞬间回笼。

胸口的那把刀还在,他穿着陌生的衣服。

抬头,银正坐在石头上看着自己。

宋清如不见了。

“清如呢?”

宋清如去哪里了?

银眨了眨眼睛,很平静。

“醒来了?这一觉你睡得可真长。”银若有所思:“睡了两个小时,足够你再见到她两个月。”

沈砚僵硬在原地,

两个月。

他和宋清如在那个世界的记忆,也刚好只有两个月。

两个时空的记忆逐渐在脑海里重叠,沈砚在一瞬间明白了什么。

这两个月,他和宋清如的这两个月,不过是一场梦?

所以,根本就没有重生,也没有回到过去?

他不可置信的摇头:“什么意思?不是你说,给我重新来过的机会,让我把命还给她吗?你骗我!”

银垂下眼,解释道:“不,宋清如也入了梦,梦里她和你和解了,你知道了她为你做的,她接近了自己的梦想,我也弥补了没有人爱她的遗憾,带她做了很多开心的事情……”

“你胡说,我爱她!她才不是没有人爱!我把命给她,你让她回来!”

银说:“这是宋清如的选择,是她选择,她说过,不要你的任何东西。”

银走了下来,看向地上的小雪人,小心翼翼的捡起来,擦拭干净,放进了掌心。

匕首从伤口脱落,伤口诡异的愈合,沈砚错愕的看着。

他不要愈合,他要回到过去,重新来过,哪怕一遍遍循环,一遍遍经历,一遍遍痛苦,哪怕只有一天……他也要和宋清如在一起。

沈砚拿起刀,又要重新刺入心脏,可这一次,那把刀变得钝挫,连一点伤害都无法造成。

“沈砚,人没有赎罪的机会。”

银走过去,居高临下的望着男人,拿回了刀子。

“我给你重新来过的机会,也是给宋清如一个放下和圆满的机会,你好好活着吧,这是宋清如最后说的话。”

沈砚凝固在当场,整个人无神又麻木,痴痴傻傻的。

“……清如,给我留了话?”

“是,她让你好好活着,别打扰她了。”

沈砚呆滞的跪在那里,嘴里念着宋清如三个字,突然,双手捂住耳朵,蹲下来,浑身颤抖着。

脑袋像炸开般疼痛。

她不让他死,是不想扰了自己的清净。

她可怜了一辈子,被所有人丢弃过,她只有一个长命百岁和看雪山日出的愿望。

但是,都与他无关。

是他自己放弃了这些机会。

“清如,清如……”沈砚声嘶力竭的喊着,明明伤口愈合了,他还是吐出了一大口血。

跪倒在地上,视线逐渐堙灭在血迹里。

别走……别走,让他再看一眼清如好吗?

这一次,别夺走他的记忆,他这样的弥补根本不算什么!

银没有看一眼,转身走入大雪,头也没有回。

他摸着那个小小的雪人,回到了自己的神龛。

“我知道,你看到这个,一定会知道找来这里,你一直很聪明。”

银的周身一点点变得透明,他的神身已经很虚弱了。

“宋清如,这也是我付出的代价,你知道交换了什么吗?”

“我成为了一个真正爱你的人,终于能对你好,这两个月,你也终于开心了。”

他笑了笑,把小雪人小心翼翼的放回掌心,归拢在胸口,睡了过去。

身体随着月光,黯淡下去,神龛彻底成为了一堆古老的、冰冷的石头。

无人再会祭拜。

——

沈砚被陈特助找到时,就在江城的那座神山下,大雪盖住了他,而他痛苦的呢喃着宋清如的名字。

路过宋清如家,陈特助没找到沈砚说的那个阿婆的家,隔壁空了很多年,根本没人住。

他不知道怎么给老板说,看着发着高烧的沈砚,还是决定先回海城。

沈砚是在三天后醒来的,他在医院,入目是刺眼的白。

他除了发烧,一点伤口都没有。

方从文在,窦临也在,他们都还好好的。

所有人都在,所有人都好好的,唯独她的爱人死了。

沈砚有些麻木的眨了眨眼,脑子里空洞洞的,后来听见方从文问他怎么样,他也没有回复。

他该怎么解释这一切?恐怕没人会相信,他和宋清如都遇见了天神。

他的命是宋清如救回来的。

恐怕,别人也只会把他当成疯子。

“我做了一个梦,梦见宋清如了,她说,她不恨我了。”

窦临始终在那里站着,目光动了一下,似是闪过不可置信。

许久,他手伸向口袋,取出了那封信。

他念起了那封信的最后一句话。

“转告沈砚,我不恨他。”

她真的这么说过。

窦临平静的说:“人生,带着她的命,替她好好活下去,这就是你人生唯一的价值。”

沈砚不再疯癫,也不再偏执,窦临说的对,他要珍惜宋清如换给他的命,好好活着……

至少,他曾在梦里,为她戴上过戒指。

沈砚经常回那个出租屋,他怎么也没找到被宋清如丢掉的合影,最后在自己早就报废的手机里复原出了另一张合影,洗出来,放在了原来的位置。

每天早晨,他起床,洗漱,吃饭,出门时,都会看着那张照片,然后摸摸无名指上的戒指。

“走了清如,在家等我。”

后来的沈砚好像的确学会了什么,每天都有按时回家,带一束花,和香草味的蛋糕。

只是,只有他一个人吃,也只有他一个人看花。

夜晚很长,他彻夜彻夜的不眠,念着那个人的名字,却无人再会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