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古娶妻娶贤,尤其身为皇家子嗣,成亲看的不仅仅是人品,还有女子身后的母族。
祁西洲是他最为看重的皇子,当初他与许知意的婚事,也是为了掩人耳目。
祁西洲还在北地时,他们父子俩便商量好了这一出大戏。
父亲因为忌惮儿子手中兵权,处处针对,处处防备,而儿子因为父亲的举动,身染重疾,举步维艰......
想来这一切,皇后和太子很乐意看到。
且,正因如此,才让他们放松警惕,拖延到今日还迟迟未有大动作。
如今祁西洲的身体已然大好,许知意这个七品小官的女儿便有些配不上他的身份了。
不过,日后等祁西洲登基,将她收入后宫,封个妃也不是不可以。
只是皇后的位置,可不是许知意这种普通女子能肖想的。
一个半时辰后,平昭帝觉得身子松快了不少,泡在药浴里,昏昏欲睡。
祁西洲低声问。
“父皇这里本王看着,王妃去歇一会吧。”
许知意拒绝了。
“每半个时辰得换一次药,还是妾身亲自看着为好。”
她努力掐着掌心,强迫自己保持清醒。
乐心和银珠被留在了宫门处,此刻她的身边没一个值得信任的人。
万一药出了问题,她就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宫灯下,她的脸苍白,虚弱的似乎随时能倒下,嫩白的耳垂上空无一物。
祁西洲不悦地皱了皱眉。
“本王送你的东珠耳坠呢?”
许知意只觉得他莫名其妙。
一晚上,都在这样无足轻重的小事上纠缠不休,真是让她烦不甚烦。
“丢了。”
见祁西洲阴沉着脸,她忍不住补了一句。
“吴嬷嬷死的那一日,不知丢去了何处!”
此言一出,祁西洲面色一片灰败。
“裴侧妃只是无心之失,你就别一直揪着此事不放了!”
许知意懒得与他争论对错,裴北北的命她要定了,不然如何能让九泉之下的吴嬷嬷嬷瞑目?
“那王爷可把裴侧妃看紧了!”
说完,许知意干脆坐去一边,阖上双眸,不愿再与他多说一句。
每隔半个时辰,江公公便会低声提醒她。
“王妃,时辰到了,该给陛下换药了。”
许知意的眼中布满血丝,拖着疲惫的身子。
换药、试温.....
晨光微曦,平昭帝发出均匀的鼾声。
哪怕泡在药池中,也没影响他睡了个好觉。
睁睡时,许知意和祁西洲已经悄悄离开了,他则躺在软和的龙榻上,身上盖着明黄锦被。
“江公公,他们何时离开的?”
江公公恭敬的道,“回陛下,安王和安王妃是辰时三刻离开的,陛下您可有觉得舒服些了?”
“安王妃可有说何时再入宫?”
“说是三日后,还是同一个时辰。”
平昭帝闭了闭眼,“伺候朕洗漱吧!何少卿那里可有定有斩首的日子?”
江公公弓着腰,仔细替平昭帝将腰封束好。
“回陛下,何少卿不日便是太后的寿辰,不好见血,便定在十二月初二。”
平昭帝凝眉,“何少卿办事稳妥,倒是不用朕操心。”
十二月初二,大凶,万事不宜。
定在这一日,何陵景是存着私心的。
秦淮生这种人,就该不得好死,死后最好也法轮回转世,生生世世在地狱受烈火焚身之苦!
至于许云婉,他便顺手替许知意解决了。
秦夫人年纪大了,精神不正常,当不了官妓,便入军营当个洗衣婢。
是死是活,听天由命!
几乎是马车才一动,许知意就倚在车壁上睡着了。
随着颠簸,她脖颈上的暖玉露了出来。
祁西洲正在看手中的奏折,目光扫过,身子猛的一僵。
他自小长在宫中,见识过不少进贡的奇珍异宝,暖玉也是见过的。
当初北鲁进贡了一块,父皇当宝贝似的送给了他的母妃,饶是如此,那块玉也不及许知意这块一半大小。
听闻此玉生在险峻的深山中,极难开采,每年为此丧命的人不计其数。
还有她身上这长裙,要是没看错,应是用软烟罗所制,出自江南,三年织一匹。
父皇觉得此物太过奢靡,又极费人力,不如浮光锦好看实用,便不再让江南贡这料子。
难怪裴北北穿着浮光锦所制的衣裳,她丝毫没放在心上。
原来,人家是有更名贵的,根本不稀罕吃醋。
祁西洲突然觉得,在与许知意这场没有硝烟的争斗中,他丢盔弃甲,输得一塌糊涂。
路边有售卖银丝糖的摊子,丝丝缕缕的甜香味钻入鼻尖。
她长长的睫毛忽闪几下,旋即侧了侧头,继续睡过去。
祁西洲原想下去替她买一些,可此刻却没了心情,阴沉着脸,一路回了王府。
几乎是马车才停下,许知意便警觉的睁开眼睛。
“银珠,乐心。”
“奴婢在的。”
二人同时掀开车帘,看到她们,许知意这才长长呼出口气。
祁西洲忍不住呛声。
“与本王在一起,就如此紧张?”
许知意下车的动作顿了顿,须臾,若无其事地迈下马凳,在祁西洲怒火翻滚的目光中,施施然入了府。
半路,遇见了好久未碰面的裴北北。
好几撮新长出的头发朝上支棱着,勉强遮住了头皮。
桃红的浮光锦长裙,外搭同色披风,衬得皮肤愈加黝黑。
偏她不自知,一伸胳膊,拦住了许知意的去路。
“王妃姐姐这一大早是去了哪里?”
她眼睛骨碌碌乱转,像是发现了什么大秘密。
“还是说王妃姐姐彻夜未归?王爷知道吗?”
不怀好意的凑近许知意,眸子闪了闪。
“呦,王妃姐姐这簪子倒是别致。”
抬手,才碰到簪子,就被银珠一把扼住喉咙。
许知意古井般的眸中渐渐染上杀意。
“裴侧妃可是忘了之前的事?还敢出现在本妃面前,要是活够了,本妃也可以送你上路!”
她葱白的手指自她咽喉一路向下,最后点了点她左胸口。
“这里,只需一剑。”
指尖微一用力,裴北北嗷的一声,眼泪夺眶,只觉得胸口处真像是被一把剑贯穿了。
疼痛难忍,膝盖一软,直直跪倒在许知意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