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知意的目光最终定格在何陵景身上。
似乎是瘦了,皮肤也略显粗糙,眉眼间带着疲惫之色,眸底染着欣喜。
他嘴唇动了动,却一个字也没说。
孙夫人拉着她冰凉的手,喋喋不休。
“饿不饿?想吃什么?母亲让人准备了几十种吃食,你瞧瞧想吃哪个?”
许知意浅浅一笑。
“抱歉母亲,又让您担心了。”
孙夫人的眼圈一下就红了。
“傻孩子,一家人就不必如此客气了,好在,一切都苦尽甘来了!这汤是母亲亲手熬的,你尝尝可好?”
许知意颔首,一点胃口也没有,却也不忍拂了孙夫人的好意。
见孙夫人的手背上被烫得通红,眼圈一下就红了。
“母亲这是怎么弄的?可上过药了?”
孙夫人将银勺小心地递到她嘴边。
“这点小伤不打紧,母亲久未下厨,都有些生疏了,不过这汤的味道倒是还不错。”
许知意喝了小半碗,又就着孙夫人的手吃了小半只银丝卷。
“这就饱了?不过也是,都好几日未曾进过食了,慢慢来,慢慢来,不急的。”
何陵景一瞬不瞬的凝视着她,满心的欢喜。
何丞相这才缓步走进来,打量一眼红木桌上琳琅满目的早膳,只觉得心塞。
“夫君你怎么过来了?”
何丞相扯了扯嘴角,阴阳怪气的道。
“我不来这,还能去哪?吵吵了一早上,回家连口热汤也喝不着,唉。”
孙夫人不以为意,不错眼地盯着许知意。
“有那么多吃的,你这么大的人了,不会还要人喂吧?”
何丞相语噎,一时竟不知该说什么。
气闷的坐下。
“你如今可是出息了,回来了也不知派人同为父说一声!”
何陵景默然,好半晌才憋出一句。
“一时忘了。”
何丞相,“......”
好吧,悬着的一颗心终于还是死了!
他现在很确定在这个家里自己就是个多余的人!
化悲愤为食欲,待吃得差不多了才谈起了正事。
“庄家一昔之间被抄家,皇后的父亲在狱中自尽,其余活着的人,流放三千里,不过抄出来的东西,真是比国库还要充盈。”
何陵景喝了好几杯浓茶,这才觉得没那么疲惫了。
“庄知温呢?也被流放了?”
何丞相神情一滞,有些不解的看向他。
“为何单单问起他?可是从前就认识?”
何陵景看一眼许知意。
“嗯,算是吧。”
“不知道,抄家的时候唯独没见到他,不过陛下也没打算赶尽杀绝,且庄知温成日里花天酒地,没个正形,倒是不足为虑!”
何陵景只是笑笑,并未接他这话茬。
许知意心中一凛,想起那次在定安侯府遇见庄知温的情景,微微蹙眉。
“兄长,那庄知温可与秦淮生熟识?”
何陵景神情微诧。
“据我所知,二人并不相识,为何有此一问?”
许知意静默半晌,才低低道。
“之前我与裴世子去定安侯府,在那里见到过庄知温,看他那样子,似乎对侯府的地形很是熟悉,可不像是第一次拜访。”
何陵景脸色变了变,起身。
“我得去大理寺一趟,晚些回来,你......好好休息。”
“好,兄长记得早些回来。”
何陵景脚步微顿,脸上竟难得带了几分笑模样,“好。”
何丞相生无可恋地望着窗外怒放的红梅。
他还是第一回见自家儿子露出这么一副谄媚的神态,莫名就想到路边讨尾乞怜的大黄狗......
一物降一物,看来儿子同自己一样,注定了是妻管严的命!
孙夫人与白嬷嬷相视一眼,竟外的挑挑眉。
“难得景儿句句有回应,从前恨不得我问十句,他才勉强答一句,要是忙起来,那是从来不知道家中还有人在担忧他!”
许知意的脸颊莫名发烫,耳尖微红。
想起那个雨夜,若不是有何陵景,她怕是撑不了那么久。
孙夫人见她面露娇羞,也不继续打趣,而是说起了别的。
“之前那位还想把敏嘉郡主的庶妹赐婚给景儿,谁成想,这一转眼,自己把人姑娘给睡了,封了个美人,啧啧,这男人啊,就没一个靠得住的!”
何丞相吃东西的动作一顿。
“夫人这可就说的不对了,怎可一杆子打翻一船人?我不就对夫人始终如一?”
孙夫人没好气淬了他一口。
“说话没羞没臊的!知意和清晨还在呢!”
何丞相不在意地端起茶。
“这有什么说不得的,她们俩也都大了,这些事早知道比晚知道的强。”
许知意看他满脸都写着选男人就得选我这种的表情,忍不住低低笑一声。
“父亲说的极是,对了,之前我麻烦父亲的事可有眉目?”
何丞相这才收起嬉闹模样,皱了皱眉。
“知意啊,你说的那事倒是不难办,只是......断亲之后呢?你是如何打算的?”
要说之前何丞相对许知意的身份还有几分猜测,但太后的态度已经说明了一切。
他不是个蠢的,猜到平阳公主并非前太子的亲生女儿,眼前的这个才是真正的皇家公主。
从前还一心盼望着能把许知意的名字记在丞相府的族谱上,如今怕是他们没这福气了。
孙夫人自是不知道内情的,一双眼瞬间骐骥的看向许知意。
“你要与许府断亲?依母亲看,早该如此了,那许怀安就不是个好东西,早点了断,也省得麻烦。”
见许知意一直垂眸不语,孙夫人有些着急了。
“知意,母亲想着把你记在我的名下,如此一来,别人就得念在丞相府的面子上,不敢对你太过分。”
许知意不着痕迹的瞥一眼何丞相。
见他一脸沉思的模样,可见已经知晓她真正的身份了。
何况这么多年了,太后一直不让她认祖归宗,想必也是用另一种方式保护着她。
她可不能辜负了皇祖母的一片心意。
而且,要是南星能登上皇位也便罢了,若是败了......真不敢继续往下想。
念及此,她握住孙夫人的手,温声软语的哄着。
“我自是想记在夫人名下的,只是如今我才与安王和离,难免会被外人议论,何况清晨翻过年就要嫁人了,不可为此事影响她的名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