邹小天走得很慢。
威胁已经被解决,他也就不用紧张兮兮的了。
这是他第一次杀人,虽然刚开始有点恐惧,但慢慢的平静下来后,心里反而坦然起来。
刚才如果不是小乞丐抢先出手,给了他下定决心的勇气,邹小天相信现在躺在地上的,绝对是他自己。
惊险艰难的遭遇,往往会给人带来极大的触动,甚至能改变一个人对事物的态度。
邹小天现在就有这样的感触。
看着前路在火把的照耀下,一点一点地显露出来,他突然明白了两个最简单的道理。
一是永远不要在自己实力不足的时候,幻想同强者做任何公平交易,这与羊入虎口毫无区别。
二是杀一个恶人,就是在拯救无数的好人。除恶,即是行善。
这时,邹小天感觉到身后有人跟了上来,他瞥了一眼那瘦弱的身影,随即收回目光。
此处离县城已经不远,解决掉光头男,小乞丐应该不会有什么危险了,他自然不必对其有太多的关注。
正慢慢走着,邹小天突然感觉到后背被人碰了一下。
“怎么了?”
邹小天停步转身,见小乞丐将他的手机递了过来,连忙解释道:“哦,已经没电了,扔了吧。”
屏幕没有任何反应,手机变成了一块没用的“砖头”。邹小天笑着摇摇头,示意小乞丐可以将手机扔了。可女孩根本不懂没电是什么意思,仍然一次次的将手机举到邹小天面前。
“行行行,谢谢你啊!”
见拗不过小乞丐,邹小天苦笑着将手机收进裤兜,竖了下大拇指表示感谢,然后转身就走。
小乞丐似乎很懂进退,见邹小天并没有招呼她一起上路,立刻放慢脚步,仍是像个小尾巴一样,远远的在后面吊着。
就这样,两人一前一后缓慢前行,终于在午夜时分赶到了枹罕县城。
可惜此刻城门已关,邹小天作为现代人,根本没有想到会出现这种情况。他有些傻眼地看着紧闭的城门,无奈地搓了搓下巴,只得和其他难民一样,找了块干净的地方,蹲在墙根底下休息。
说是休息,可在这露天野外却不容易睡着。
邹小天双手抱胸,蜷缩在一起,尽量使自己能暖和一点。
当他看到小乞丐在离自己不远的地方坐下,时不时的往这边看过来的时候,顿时感觉烦躁,转过身子,闭上眼睛,来了个眼不见为净,不知不觉间,整个人稀里糊涂的睡着了。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邹小天被一阵喧闹声吵醒。
原来天已大亮,城门开启,逃难的灾民和进城的百姓正在几个士兵的呵斥下排队进城。
他赶紧从地上爬起,排到了进城队伍的最后面。
这时,一个瘦小的身影从墙根处跳了出来,紧随其后,跟在了他的身后。
“嘿,怎么又是你啊?”
看清楚身后人模样,邹小天懊恼地拍了下脑袋:“咱们同路的情分已尽,你就别缠着我了,行吗?”
小乞丐见邹小天出言赶她,眼神有些黯淡,随即懂事地点点头,转身往远处走去。
“唉,别怪我啊,我他妈现在也是穷鬼一个。”
邹小天看着小乞丐的背影叹了口气,转身推开一个想插队的难民,挪动步子往前移。
好在入城检查并不严苛,只要没有带武器,随便编个理由便能过关。
进了城,邹小天背着轻薄的搭包走在街上,一边吃着面饼,一边四处观察。
身上的干粮已经不多了,他必须得尽快找个事情干。
这枹罕县地处大唐与西方的交通要道,平日里人来人往,热闹得很,按理说,邹小天找个好差事并不难,可最近这城里一下子涌入了不少难民,都是找食的嘴巴,僧多粥少,再想找一个满意的活路可不容易。
不过邹小天心中早有谋划,信心满满,他觉得自己只要找到这城里最好的饭店,衣食住行就能有着落。
在他看来,现如今的大唐,餐饮文化尚未发展成熟。只要想办法在这里站稳脚跟,凭他远超时代的烹饪本领,绝对可以在这盛唐美食界混得风生水起。
当然,当务之急,先得有口饭吃才行。
在询问过好几名本地人后,邹小天终于打听到枹罕最出名的饭馆是一家叫做太平楼的酒楼,位于县城正中的繁华地段。
有了目标,一切就简单了。
邹小天按照当地人的指引,很快便找对了地方。
此时正值饭点,太平楼宾客如云、生意兴隆,确实不负枹罕第一的名号。可等他找上酒楼掌柜,兴冲冲的向其推荐自己的时候,却被泼了一瓢冷水——暂不招人。
眼见自己的雄伟计划还没有开始,便要胎死腹中,邹小天立即提出要当场做一道菜给掌柜的尝尝,以此来做最后的挣扎。
可惜未能如愿,反而换来人家一顿冷嘲热讽,直接被连推带搡地撵了出去。
“你们他妈的不识货!早晚关门!”
邹小天从地上爬起,愤愤不平的朝太平楼的大门啐了一口,结果看见里面有人拿了棍子出来,赶紧捡起搭包,飞也似的跑了。
大唐厨神夭折了,这是一个时代的损失!
邹小天沮丧地抖了抖搭包,从里面倒出些面皮残渣凑合着吃了,心中充满悲愤,整个人跟失了魂似的,在大街上漫无目的地闲逛。
自己从小到大学的就是做菜,现在没有了发挥的平台,他以后靠什么生活?
真他妈愁人!
早知道自己就不应该去见义勇为,救什么古董?!
妈蛋!
那青铜鼎明明放在人家外国人的博物馆里,该我什么事儿?老子傻乎乎的出什么手?!
人家爱砸就让人家砸,我没事拦个狗屁啊?!
犯贱!手欠!
越想越气,邹小天再也走不下去了,气鼓鼓地坐在路边,逮着自己左手就是一顿猛扇。
“嘿嘿嘿,那谁!要疯一边儿疯去,别挡着老娘家的买卖!”
正当邹小天玩得起劲时,一个略带沙哑的女子声音从身后传来。
他转头一看,只见一个略有姿色、身材丰满的中年女人正斜靠着门框嗑瓜子,那嘴皮子跟鼓风机似的,把瓜子皮儿吹得满天飞。
邹小天再往上看了看,门框上头,“二娘食肆”四个大字红漆都快掉光了,一个个没精打采的,和大厅里冷清的就餐环境相得映彰。
“挡什么买卖?你这店里连根儿人毛都没有,还怪到大爷头上来了!”
邹小天这时候正在气头上,说话谁也不惯着。
“嘿!有你这个瘟神在门口挡着,老娘的客人能上门吗?!”
中年女人没想到一个臭要饭的居然还敢顶嘴,立马扔掉瓜子,跳出门槛就是一脚,将邹小天从地上踢了起来。
“我靠,你凭什么踢人?!”
邹小天拍着屁股上的脚印,满脸怒气。
“老娘高兴!”
女人可能因为生意不好,正在气头上,双手叉腰地骂道:“你也不去打听打听,这条街上谁不知道我二娘食肆?你一个逃难来的乞丐,还敢笑话我,吃了豹子胆啦?!”
“切,不用打听。你这里生意好不好,瞎子也能看明白。”
初来乍到的邹小天不想和人结怨,见女子情绪激动,准备挑起事端,立马克制住怒气,转身就走。
“什么?瞎子也能看明白?!你小子别走......”
听出邹小天话中的挖苦,女人气得从原地跳起。
可她刚要追出去的时候,一个高高瘦瘦、二十多岁的男子从店里急匆匆地跑了出来:“不好了师娘!张大眼他走了!”
“走了?那咱们后厨岂不是又少一人?”
瘦高个的话将发怒的女人生生拉住,也将刚走不远的邹小天给拉住了。
“不是一人,是两人。”
高瘦男子苦着脸,伸出右手食指中指:“他把打杂的周丫头也给拐走了。”
“这个天杀的张大眼!老娘白养了他这么多年!小畜生果然养不熟!”
“师娘,别生气了,还是想想怎么办吧。没了切菜搭手的伙计,明天武家的寿宴咱可做不下来。”
“我能怎么办?大不了老娘我自己来!”
“那......那不太合适吧。”
“你也知道不合适啊?赶紧给我找人去啊!”
“哎,那个谁,打扰一下!”
见自己机会来了,早已溜回来的邹小天捋了捋头发,朝正在发脾气的女人露出一个自认为最阳光的笑容:“您这儿缺墩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