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紫芙坐在院中，连喝了数壶茶，听着里间宋宜痛叫声。
一旁的碧儿煞白着脸，紧张的摸着自己的肚子。
范紫芙见状，递给她一块糕点。
“大娘子，我不饿。”碧儿小脸白的吓人。
“吃点东西，转移注意力。”她说:“我亦不渴。”
碧儿接过糕点，一点一点吃着。
里间宋宜叫的越大声，她俩一个喝得越猛，另一个捏着糕点往嘴里塞。
范紫芙见碧儿的手微抖，糕屑掉落在她的腿上。
她亦不过十六左右，若在现代，还是个学生。
如今，却怀着一个不靠谱男子的孩子。
还得听着产妇的惨叫声。
“碧儿，若你怕便先回世源院等着。”范紫芙有些不忍。
碧儿却将最后一点糖糕塞进嘴里，摇头说:“我要在这等着，亲眼看着大姑娘平安，我才放心。”
她知晓女子产子是如何不易，即便里间的稳婆是全汴京最好的，但谁又能保证没有任何危险呢？
碧儿想到自己的亲娘，便是为了生儿子而难产。
“我阿娘当初生阿弟时大出血。”碧儿颤声说:“稳婆说只能保一个，阿爹选择保阿弟。”
“阿弟被拖出来前，阿娘便断了气。”
范紫芙端茶杯的手一抖，亦想到徐菘蓝。
“姑姐必会平安的！你瞧昌哥儿那般壮实，姑姐亦生下来了。”她安抚碧儿，亦在安抚自己。
碧儿这才回过神，发觉自己说错了话，急忙说:“自然是这样的，大姑娘吉人自有天相。”
她看向主屋，里间不停有婢女急急走出来，以血水替换温水。
碧儿忍了许久，实在忍不住，猛然起身，跑向墙角，呕吐不止。
范紫芙见状，忙端起一杯清水走过去。
“碧儿，别怕，往后你生孩子，我亦会请最好的稳婆给你接生。”
“我与姑姐会陪在你身边，不会将你的生死交给宋晏川，你亦会吉人自有天相。”
碧儿接过范紫芙递过来清水，感激道:“谢谢大娘子。”
她垂眸整理污垢，手止不住的抖。
范紫芙见她这般，问:“你阿弟如今在何处？我尚不知你还有个弟弟。”
碧儿一顿，半晌才说:“不到半个时辰便随阿娘去了。”
范紫芙一愣，不知如何说才能安慰她，只得伸手拍了拍她的背。
碧儿直起身，露出一丝笑，说:“大娘子，没事的。我早就不伤心了。”
“阿爹想要儿子，害死阿娘，后来儿子亦没了，这是报应。”
她低头摸了摸自己的肚子说:“我却希望我能生个女儿。”
“到时，我日日带她来逸风院，向大娘子学习，往后亦能如大娘子这般厉害。”
范紫芙看着她微微隆起的肚子，说:“若是个女儿，定是个可人的。”
“就像你这样。”她抬眸，补充说。
里间，宋宜痛苦呻吟许久，却不见稳婆出来报信。
饶是范紫芙亦有些坐不住了。
正想进去看看，却被嬷嬷拦了下来。
“大娘子，这产妇生子，血污重，不吉利。”
“大娘子还未有孕，当避讳。”
范紫芙眉一皱说:“姑姐如今这般痛苦，许是没力气了，我进去瞧瞧，亦给她打打气。”
那位嬷嬷却说:“大娘子，就听老奴的吧。这里间有稳婆，有嬷嬷婢女，她们会照顾好大姑娘的。”
“那些婢女亦未生子，便不避讳了？”范紫芙瞪眼问。
嬷嬷语塞，半晌含糊道:“大娘子与她们不一样。”
范紫芙只得退回来，在院子里踱步。
她环视院子里的众人，看了半晌没见着孙嬷嬷。
亦终于知晓方才进院子时的异样。
方才，光顾着与宋宜、碧儿说话，被国公府的事吸引注意，又遇上宋宜突然发作产子。
竟未细想。
“孙嬷嬷呢？”范紫芙大声问。
石竹看了一圈，果然不见孙嬷嬷。
先前那位嬷嬷回话:“老奴亦许久没见着孙嬷嬷了。”
“大娘子那日离府，孙嬷嬷紧接着便出了府邸，老奴以为，孙嬷嬷追大娘子去了。”
范紫芙面色一变，厉声问:“我何时说，让孙嬷嬷跟着去了？”
“这般说来，她已消失这般久了？”
石竹亦着急问:“李嬷嬷，这逸风院除了孙嬷嬷便是你最为年长，当日大娘子明明吩咐，让孙嬷嬷留下，你是知道的呀！”
李嬷嬷亦是变了脸色，跪倒在地，惊慌道:“老奴不知晓孙嬷嬷去了哪里，老奴有罪，大娘子恕罪。”
此时，里屋传来稳婆振奋的声音。
“大姑娘，你再咬咬牙坚持片刻。奴婢已经看到孩子的头了。”
“大姑娘可别卸了力，不然孩子便生不出来了。听奴婢的，调整呼吸。”
范紫芙亦有些紧张，那方宋宜艰难产子，这方孙嬷嬷又不见踪影。
她心下有些慌，忙对石竹说:“让莫辞派人出去找。孙嬷嬷腿脚不便，出去送信就未回府。”
“去宫门外一家一户地问，再去各个药铺瞧瞧，若是途中跌倒受伤可能去药铺了。”
范紫芙心七上八下，她咬牙努力使自己平复下来。
不能慌，越慌思绪便越乱。
孙嬷嬷即便受伤，亦会传信，让人接回宋府休养。
她虽不愿承认，但孙嬷嬷恐怕……凶多吉少。
“诺，大娘子，奴婢这就去！”石竹亦是十分担心孙嬷嬷。
正待出院门，却又被范紫芙喊住。
“再去张穆与吕俭府上瞧瞧。”范紫芙努力使自己镇定下来，继续说:“我的信，易安未收到，说明信被人中途截胡了。”
“那日，易安在宫里，孙嬷嬷定是着急送信，可能会去这两家想法子。”
范紫芙捏紧拳，努力分析说:“这两家周边亦去搜一搜！”
“诺！”石竹领命道。
范紫芙正担心孙嬷嬷，却听院外传来男声。
“阿姐为何在逸风院生子？”
“她生子，我是亲弟弟都不知晓！”
“别扶我，我能走，我晓得从哪里进去。”
范紫芙神色一冷，碧儿亦猛然站起身。
却见没人进来，只听得“砰”一声，是有人撞到院墙上。
“哎哟，二爷可有事？”
“你个狗奴，怎地不扶着我？撞坏了我，你赔得起吗？”
范紫芙眉心拧得更紧了。
“大娘子，我去扶扶二爷。”碧儿轻声说。
范紫芙却拉停她，说:“待在这里，先顾着自己！”
“宋晏川，你给我滚进来！”
外间的人，猛然止住声。
“她怎么会回来了？”
半晌便听宋晏川低到极致的问话声。
“奴的二爷，快进去吧。”
不过几息，碧儿便见二爷带着两个奴仆，急匆匆走进来。
二爷虽满身酒气，走得亦是左一下右一下，但到底还是走到了大娘子跟前。
“你……你怎么回来了？”
碧儿微撇嘴，倒是第一次见着她这位胡闹惯了的夫君，站得这般笔直。
还是这般醉酒状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