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3 章 雪中送炭，转机就在此子身上
血色残阳，将少年单薄的身影拉得老长。
苏一尘舔了舔开裂的唇，獠牙般的山风卷起他褴褛的狼皮袄。
手中烤羊腿焦香混着木炭味——那是劳作时留下洗不净的痕迹。
“一尘哥，给……调料。”
苏一尘脑海里探出半张肿胀的小脸，苏麻攥着盐罐的手还在发抖，“娘亲发现少了两味八角、几块盐巴，把旺哥的尿壶扣我头上了。”
她咧开缺了门牙的嘴笑，淤青的眼眶却洇出水光。
苏一尘喉结滚动。
十三年来，这丫头偷来的每一粒盐都带着鞭痕。
他咧嘴苦笑，只敢洒下了一点点。
这可怜巴巴、不怎么敢用的调料，也还是小爹的小女儿苏麻，天长日久的从厨房里偷出来的。
为了给一尘哥哥偷食物，苏麻不知道挨了黄秋菊多少刷子把。
当然苏一尘也没少挨，往往是苏麻挨完揍，就轮着苏一尘了。
不过苏一尘挨得可不是刷子把，有时候是火钳、有时候是吹火桶、还有时候是打牛的棍子。
小妈黄秋菊常年的敲打，无形中练就了苏一尘的抗揍能力。
只要能给他一口吃的，打就打一顿，至少皮肉受了苦，肚子能混的饱一些。
十几年来，苏一尘觉得从来就没吃饱过。
有时候他觉得自己一顿能吃一只烤黄羊。
可是黄羊却不常有，饥饿却时时伴随着他，如同挥之不去的影子。
半只羊腿入腹，苏一尘觉得浑身充满了力量。
就算小爹家的儿子，堂哥苏一旺对他抡拳头，他也有把握硬刚上好一会儿。
“唉……”
说起来都是泪，苏一尘看着吃剩下的小半根羊腿，提着转身钻进了藤蔓之中。
黑玄还没吃呢。
等他进去山洞后，却惊讶的发现，自己竟然能看得一清二楚了。
不对呀？
苏一尘不信的揉了揉眼睛。
没错！确实能看清楚山洞里的一切。
包括蜷缩在角落里，再次进入冬眠的黑玄。
想了好久，苏一尘也没搞清楚原因，干脆就不想了。
“黑玄，烤羊腿吃不吃？”
苏一尘走到黑玄的大脑袋边上，晃了晃手里香喷喷的羊腿道。
……………
再次冬眠的黑玄，一动不动的沉寂着。
留下了半根羊腿，苏一尘紧了紧身上的狼皮，扛起银炭往山下走去。
等赶到凌霜城里，天已经快黑了。
白府里他来过几次，倒还是轻车熟路。
门子报了后，穿着皮袄的管家白福，也斜着小眼睛，冷冷将他带进了白府。
穿过了一重院落后，来到二道院里，管家指着银炭库房道，“放那儿，然后快滚！”
苏一尘蹙了蹙眉头，扔下银炭后，转身看着管家。
钱还没付呢！
那可是二十文钱。
“快滚，还愣着干啥？”
白福的小眼中射出两道凶光，扇了扇鼻子，对苏一尘身上的狼皮散发出的血腥味，颇为反感。
“白…白管家……炭钱……”
苏一尘不为所动。
“炭钱？什么炭钱？这么晚送来，还要炭钱？没找你赔偿就不错了，你小子还敢要炭钱？”
白福厉声呵斥道，恨不得一巴掌把他扇出去。
“白福，那人是谁？”
从内院儿出来的皮袄中年男子，朗声问道。
旁边的青色长衫，须发皆白的老者也寻声看了过来。
目光停留在苏一尘身上，足足十息之后，这才抖了抖长长的白眉，轻捋白须，若有所思。
“老爷，见过卞老，这小子是城外的苏家送银炭的，原来说年前送来的，一直拖到大年三十才送来，竟然还想要钱？”
白福转身施礼答道。
“哦！送银炭的，这孩子怎么连鞋都不穿一双？白福去账房支一百文，给这小伙子，牛马都还过个年，去吧！”
白老爷的目光，一下子落在了苏一尘的那双半截草鞋上，眼中闪过一丝怜悯。
“谢白老爷！小子苏一尘有礼了。”
苏一尘一抱拳，身形微躬朗声谢道。
不愧是老爷，尖酸刻薄、狗仗人势的管家，简直没法比。
“小伙子，拿了钱去添一双鞋吧！”
白老爷说完，陪着卞老出了白府。
“白老爷，老朽算过了，此子……”
刚出白府，卞老停止了狂掐的手指头，捋了捋白须面露红光。
“卞大师，你说刚才那小伙子？他？”
“就是此子，白老爷，这可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白小姐的希望，就在此子身上，老朽言尽于此，就此告辞！”
卞老一甩拂尘，拱了拱手，笑意连连，飘然而去。
“卞老，请留步，可否细说一二？”
白老爷急了，赶快双手抱拳，深深一揖，态度诚恳，开口挽留。
“白老爷，天机不可泄露……”
飘然而去的卞老，没有丝毫的停顿，只留下一句话。
留下白老爷一人，站在府门外，陷入了沉思。
再说管家白福有些发愣，老爷怕是不知道银炭的价格吧？
一百斤也就二十文钱，怎么让支取一百文？
不敢忤逆的白福，又不敢追问老爷，只好气鼓鼓的去了账房。
一边走一边嘀咕道，“穷鬼真是走大运了，今日遇到了老爷，踏马的二十文一下子变成了一百文……”
支取一百文后的白福，小眼珠一转，对着苏一尘招了招手，喝道“小子，快快随我出府。”
他已经做好了打算，给苏一尘五十文，剩下五十文就能落入自己的腰包。
只要苏一尘离开了白福，就不会跟白老爷再次碰上了。
出的白府，白福扔给苏一尘五十文钱，“快滚，穷小子，别脏了白府的地儿。”
“白管家，刚才白老爷不是说得是一百文吗？”
苏一尘可不傻，对穷人家来说，五十文可以买很多东西了。
就算给自己添置一套衣服，也要不到五十文。
所以这五十文他必须争取。
“一百文？穷小子你踏马做梦吧？那是老爷不知道市价，一百斤银炭，二十文足够了，那是我家老爷看你可怜，大发慈悲呢？你这穷鬼心还挺大的？再不滚本管家让人把你打出去。”
白福色厉内荏的呵斥道，趁着天色已经黄昏，想早点打发了苏一尘。
“白福，何故大声喧哗？”
白老爷不知何时踱步过来，开口问道。
“老…老爷……这个穷小子他……”
小眼睛滴溜溜乱转的白福，一时间不知如何作答。
“小伙子，你家住哪里？”
走过来的白老爷，仔细打量了苏一尘几眼，和蔼的问道。
“回白老爷，小子家住凌霜城西二十里的苏家集。”
苏一尘一抱拳，躬身回道。
对白老爷的印象还不错，浓眉大眼，鼻直口方，一看就是个善良之辈。
“白福，炭钱结了没，人家还要赶路，天都快黑了。”
白老爷微微蹙眉，言辞中严厉了几分。
“回老爷，这就结清，这就结清！”
白福赔着笑脸，掏出扣下的五十文钱，恶狠狠的塞到了苏一尘的怀里，满脸的心不甘、情不愿，满眼厌恶的扒拉着苏一尘，做出一个无声地口型“还不快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