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皓月看着那滴血消失,他唇瓣动了动,最后也只是淡淡的笑了笑“这样也好。”
至于好什么,那就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姜柒月远远地看着不远处那两棵参天古木。在外界它们还只是幼苗,在这里,却刹那恢复本来面貌,只可惜少了灵性。只是一株极具观赏性的植物罢了。最多就是特别一些,世间独一无二罢了。
姜皓月抬眸,顺着她的目光看向这两株神木,半晌,还是忍不住叹息“上官金翎竟然是个恋爱脑……”
姜柒月嗤笑,一脸匪夷所思的看他“你信她的说辞?”
姜皓月哽住,还是老实的说出了自己心里的方法“是不太信的。”
他们经历漫长岁月,看过无数生死别离,人世间的情情爱爱在漫长的生命里,最多算得上是锦上添花。更何况,他们这类生命根本不需要。
良久,姜皓月叹息“她是不是想窥探凤凰涅盘的技法?”
姜柒月没吭声。
姜皓月也不再问。
事实上,真相如何,并不重要。
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一切的阴谋算计都是徒劳。
就像上官金翎在这个世界等了姜柒月多少个春秋,可一个照面,姜柒月连问都不问,直接将她弄死吞噬了。
上官金翎能预知又如何?不还是被命运戏耍了么?
或许她拥有这个能力的时候,并没有看破它背后的真谛。
当你看见未来,其实你已经改变了未来。只是你身处其中,并不知道命运已经朝着另一个方向而去。而预知未来的人,被命运戏弄了。
上官金翎怕是也没想到自己死的这般戏剧,连一个泡都没冒就被摁死。
幻想中反派的高光时刻并没有。
姜皓月心中有些想笑。但他其实一点儿也笑不出来。
手术室里,谁也没看到,一地泛着淡淡赤金色的血液融入了楚君辞的口腔,并快速被他无意识的吞咽。
楚君辞只觉得自己像是被丢入了火炉里炙烤,整个人焦躁的想要吼啸。可身体像是被什么东西禁锢。一动也不能动。他只能被动的饱受着这股灵魂深处的炙烤。
模糊中,他好似看到了无垠天宇深处,一株古老的虬髯巨木,遮天蔽日,偌大的梧桐叶间,赤金色的火焰汹涌,一只高贵桀骜的鸾鸟慵懒的趴伏其上,长长的翎羽松弛的垂落在茂密的树叶间。在其不远处,一条高贵神圣的金龙化作一个金衫少女,女子一头红发长及脚踝,手执一柄通体雪白的长剑带着丝丝怒火朝着那只鸾鸟的方向劈了下去。
楚君辞只觉得胸口一阵绞痛“不!”
刹那,整个深空仿佛崩裂,鸾鸟哀鸣泣血,周身的火焰渐渐熄灭。那片深空仿佛打碎的玻璃,化作无数碎片,和鸾鸟一起崩碎在宇宙深空……
“不!”
倏地,他睁开眼。入目一片雪白。
楚君辞僵硬的转动眼睛,全然没有察觉到他浑身被汗水打湿的黏腻,大口大口的喘息着,神情痛苦又茫然。
隐约中,他似乎做了个梦,可梦到了什么。楚君辞却全然不记得了。
“楚团,你醒了,太好了!我去给司令打电话!”楚君辞还没看清身边的人是谁,就觉得一股风刮过,下一秒,人没了。
他默了默,看了眼床头柜上离他咫尺又仿若天涯的水杯,沉默叹气。
正当他有些自闭的时候,病房门被推开了。
一个穿着白大褂,扎着丸子头的知性优雅的女医生走了进来。
看到他睁着眼睛,惊讶的发出了声音“呀,楚团长,你醒了!我给你检查一下。”
说着,就在楚君辞来不及阻止下快速解开了他的病号服。
楚君辞眉头瞬间拧成了井字。
“你……出去!”楚君辞开口,嗓子火烧火燎的,感觉像是被扔在沙漠里十天半月没喝上两口水似的。沙哑干涩的难受。但他还是强忍着不适开口。表情阴沉的仿佛能下雨。
宋蔚然仿佛没听见似的,笑的温柔“三哥,口渴不渴,你昏迷了一周了。刚醒,想来是渴的吧,我给你倒水喝。”
说完,略有些急促的转身,倒水,试水温,然后拿了个吸管放入杯中,整理好情绪,这才转身将吸管往他嘴边递了递“三哥喝水。”
楚君辞刚想拒绝,才张口,吸管就被怼进了嘴里。下意识的吮吸了一口。
楚君辞的脸色变得十分难看。
门外,姜柒月将这温馨喂水的一幕看在眼里,唇角漾着笑。可莫名给人一种平静的疯感。
姜皓月的脚步都下意识的往旁边挪了挪。
紧跟着他们的五个警卫眼观鼻鼻观心,一副什么都没看见的表情。
更加使得这个走廊的气氛窒息。至少门口看守的两个军人就大气都不敢喘,更别提出声提醒了。
姜柒月就那么抱臂悠闲的靠在门框上看着。
“三哥还要喝点儿吗?”
楚君辞冷脸“我妈可没给我生妹妹!”
宋蔚然脸上温柔的笑容一僵,半晌,终于是红了眼眶“三哥,非要这么拒绝我吗?你难道看不出来我……”喜欢你三个字还没说出口。
门口就传来一个咋咋呼呼的声音“呀,姜同志,姜教授你们来啦!啊!医生你快点儿,我们团长醒来啦,你快给看看!”
医生被荼阿章拽的一个踉跄,脸都黑了“你想摔死我好继承我的工作岗位是不?”
荼阿章挠挠脑袋,尬笑“吴医生,你别开玩笑了。咱们八竿子打不着,就算是继承我也只能继承我家的茶园啊。”
吴医生被这个憨批气的失语。冷哼一声甩袖进了病房。
楚君辞听到荼阿章的声音,心跳陡然失衡,表情空白了一瞬后急忙扭头,费力的朝着门口看去。
脸上的急切焦躁和毫不掩饰的期待是那么的明显。要不是他现在双腿双手打着石膏,宋蔚然毫不怀疑,他会直接窜起来,亲自迎接那个漂亮的女孩。
她忍不住回头。
就看到穿着一身棉麻长裙,长发慵懒散落在背上,秀发长及脚踝。她的头上,有一条棉麻绳编成的鱼骨辫,上边零零散散的穿着几颗黑色的珠子,缠绕在额头上。看起来有股子别样的异域风情,尤其是配上她浓颜系的绝美五官。
让人只一眼,就再也挪不开视线。
宋蔚然心中陡然涌起一股自己都不愿意管束的嫉妒。
倏地展颜一笑“呀,是姜同志来了。瞧我,都没顾上,姜同志是来看望楚三哥的吗?快快这边坐。”
这副主人家待客的口吻,让姜皓月都忍不住侧目。旋即似笑非笑的看向楚君辞:桃花挺多啊?
楚君辞心中差点儿一口钢牙咬碎,玛德,这厮就不能不添堵吗?
倏地,他垮了一张俊脸,委委屈屈,抢先对着姜柒月告状“媳妇儿,这女人强迫我喝水!我根本不想喝,呜呜呜……她欺负我!”
姜柒月嘴角一抽。这厮大难不死还是一如既往的不要脸。
宋蔚然更是瞳孔地震,怎么都想不明白,从小在大院儿里横行霸道,拽的二五八万的小霸王,竟然……这么……狗!
姜柒月顺着宋蔚然的指引,往病房里唯一的一张凳子坐了下去。一言不发,等着吴医生检查。
楚君辞忍不住悄悄勾了勾手指,小心翼翼的将媳妇儿的裙摆攥在掌心,可怜巴巴的怂样简直没眼看。
吴医生像是没察觉到病房里奇怪的氛围。认真做着检查。
楚君辞目光不由自主的在媳妇儿的脸上逡巡了一圈儿,看不出什么情绪,他紧张的要死,生怕媳妇儿误会了。可现在人多,也不是个适合解释的场合。他只能抓心挠肺的强忍着,憋得差点儿想咬人。
宋蔚然只觉得自己看起来可怜又多余。
从这个女人进来开始,他的目光就仿佛黏在了她身上似的。丝毫没有分给她半分。
这个认知让她感觉心中无比的酸楚,张了张嘴,她小声道“吴医生,我刚才给楚三……楚团长检查了一下,体温,心率,血压都正常,伤口也没有发炎的迹象。一切体征都朝着好的方向发展。”
吴医生是个十分严谨的人,并不会因为宋蔚然检查过,就放松警惕。
他在楚君辞脚底某个穴位按了一下。疼的楚君辞倒抽冷气。一双凌厉的鹰眸此时水润润的,看起来有点儿像湿漉漉的狗子。
吴医生点点头“有反应,看来恢复是没有问题的。就是需要些时间。”
姜柒月对上他此时一眨不眨看过来的小表情,忍不住别开脸,这人持美行凶,有点儿不讲武德。
宋蔚然看到她这副姿态。这种她求而不得的关注,这个女人不屑一顾就算了,还将脸别开。
她忍不住酸了一句“姜同志身为楚团长的未婚妻,都不关心一下他的情况吗?”
姜柒月还没说什么。
躺在床上的楚君辞先不干了,瞬间一改刚才湿漉小狗的模样,嗷嗷呲牙,凶的不得了“我说你家住海边啊,管的这么宽?我媳妇儿就是抽我一耳光,我还能把另外半张脸凑上去给她扇着玩儿,知道这叫什么吗?这叫老子乐意!别踏马咸吃萝卜淡操心,我们未婚夫妻间的情趣懂不懂,你插一脚进来逼逼赖赖你觉得合适吗?”
宋蔚然不可置信的看着对她横眉冷对的楚君辞。顿时眼圈通红“楚君辞……”
楚君辞立刻开口,冷声打断她继续说话“别这副鬼样子看着我。众目睽睽,你别想污蔑我欺负你!我有很多证人的!”
众人:……
求楚团你别再说了。没看人家女同志都快哭了吗?还是不是个男人了?
楚君辞可不管风度不风度的,他守男德!
“我只是关心关心你,有什么错?!”宋蔚然绷不住了。一直被人高高捧着的宋家小女儿什么时候被人这么下脸子的。顿时破罐子破摔怒声质问道。
楚君辞不满的撇撇嘴“你说话就说话,别激动啊,更别离我媳妇儿那么近,唾沫星子都喷我媳妇儿娇贵的头发丝儿上了。”
瞬间,空气窒息一般的沉默。
姜柒月被这货恶心到了。没好气的瞪眼“楚君辞,你恶不恶心?!”
“嗷……我不是媳妇儿最爱的人了?!”楚君辞委屈巴巴,墨眸满是控诉。就差指鼻子控诉她是个负心女了。
姜柒月:……
“呜呜……”宋蔚然捂着脸跑了。
众人:他们凭什么还单着?楚团都能有对象,他们还是单身狗,简直天理难容!
楚君辞可不知道大家伙此时此刻那哔了狗的心情。一脸邀功似的扯了扯姜柒月的裙摆“媳妇儿,我好想你。”
众人:请注意,我们还活着,会呼吸。别当我们死了好吧?
不过……
这……也忒肉麻了。
下一秒,众人瞬间感受到了刚才宋蔚然体会过的来自楚团长深深的恶意“你们这是什么恶趣味?没看人家小别胜新婚,你们杵在这里合适吗?一群单身狗嫉妒我!”
玛德!
好想打死这狗东西!
众人木着一张脸走出了病房。连一把年纪的吴医生也是一脸吃了屎的表情,铁青着脸摔门走了。
病房里就剩下姜柒月兄妹和楚君辞。
这货瞬间也不逼逼赖赖了。一双漆静的墨眸温柔似水。连鹰隼般的眼型带来的凌厉压迫感此时都散了个干净,只剩下最纯粹的温情“柒月,我想你,好想好想。”
姜柒月伸手,握住他干燥温热的大掌,戏谑打趣“我不就在这里吗?”
楚君辞难得一脸认真“我说的是我快死的时候,当时只遗憾怕是不能回来娶你了,要对你言而无信了。好遗憾,当时只想再撑一撑,就想再看看你……”
姜柒月捂住他的嘴巴,这嘴果真不讨喜!
楚君辞感受到唇上熟悉的馨香,忍不住轻啄了一口。
姜柒月只觉得掌心温热酥麻了一下,她纤细的玉指忍不住轻轻蜷缩了一下,瞬间触电般收回。懊恼的看他“都快成木乃伊了,还不安分!”
姜皓月早就看这狗东西不顺眼了,刚才这货的猥琐动作他看的一清二楚,心中有些不爽,磨牙“男人只有挂在墙上时才安分。”
楚君辞无辜的眨巴着眼睛,真诚发问“大舅哥这是以己度人?”
玛德!
姜皓月差点儿想给这货一拳头!
狗东西,拐着弯骂他?!
姜皓月皮笑肉不笑的冷哼“我这是透过某人的表象看本质。”
“那大舅哥真厉害,适合去天桥下摆摊。”
姜皓月嗤笑“宣扬封建迷信?”
楚君辞无辜脸“我说什么了吗?”
狗东西,出去一趟回来,学会拐弯抹角了?姜皓月懒得理他,看向姜柒月“累了吗,回去休息?”
楚君辞立刻担心的看向她,刚才他就注意到她手背上的针孔和医用胶布,只是人多,他没好问“柒月你是不是心脏又不舒服了?我这次在一个实验室发现了关于人体心脏病学的研究,我把资料藏在了一个地方。等我这次伤养好了,我去取回来给你看看,看对你有没有帮助。”
姜柒月的心暖暖的,看他的目光都多了许多暖意“谢谢你,不过我没事,只是太累了。休养一段时间。”
楚君辞立刻眼巴巴的看向大舅子“大舅哥,快带柒月回去休息,我这里不用担心。”
谁踏马担心你了?!
姜皓月还没骂出声,楚君辞突然又改口了“算了,大舅哥,我不放心,你还是让护士把我旁边这个病床腾出来给柒月住吧。我盯着,我才放心。”
“滚!”
姜皓月忍无可忍,拉起姜柒月就走。
“哎哎哎,大舅子,你温柔点儿,我媳妇儿会不舒服的!”
姜皓月离开的步伐更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