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眠中,苏月婳的意识早已归为阴璃,也被司空呼唤来到了泰山之巅。
司空站在山巅,背手而立,旁侧腾空悬浮着一盏明灭孱弱的分灵灯,他感知着阴璃的到来,深呼吸长叹一声:“阴璃,事到如今,你还是听不进去我的话吗?”
“一意孤行,你到底要到什么时候啊?”
阴璃只觉得可笑,荒谬地扯了扯唇:“老不死的,分明是你正邪不分,非要偏袒帮扶那阴邪至极的莲花精,你还恶人先告状,反咬我一口?”
转瞬,阴璃眸色一沉,周身的阴气化作万千利爪,携着强劲的罡风席卷向司空,“真以为我不敢上报天庭,惩治降罪于你吗?!”
司空转过身,挥舞长袍拦阻那些阴气利爪,他叹息依旧:“你为什么就是不肯听我说呢?那莲花精并非你所想的那样!”
阴璃收走所有,冷静的眉眼依旧凌冽,却道:“你说吧,连前带后一五一十,若有半分隐藏不实,看我怎么定罪于你!”
“这件事该从什么时候说起呢……”司空仰头长叹,思绪拉远的眸色也幽深了些许,“不是三千年前,而是更远、更远以前……”
“那时候的我,还是一介凡人,没有飞升,也没有修炼,当时我的名字叫封敬芫,家境殷实,父母和善,我也自幼饱读诗书,跟我的一个小书童,准备上京赶考。”
一切都是那么顺遂,也都是那么稀疏平常。
可是,路途中却遭遇了土匪抢劫。
书童为了护着他,谎称自己才是公子,主仆两人换了衣服,诓骗土匪相信,并放走了封敬芫,让他回家取银票赎人。
可是书童却着急的眼色示意封敬芫,别管他,快走,别再回来了。
封敬芫不是那么没有良心的人,自然不肯听书童的。
可是等封敬芫慌忙不远万里地跑回家,拿到足够的银票再折返,书童早已……被折辱磋磨,卖进了勾栏院。
别管男子女子,好什么风的达官显贵,都比比皆是。
书童的下场可想而知。
但等封敬芫再挨个勾栏院找寻,好不容易找到了书童,再将人赎回时,书童却已……感染花柳病,生命垂危。
封敬芫带他走访名医,因此也错过了赶考的日程,书童满心愧疚,为了不再耽误拖累封敬芫,而服毒自尽。
后来封敬芫因为解救逃难的黎民百姓,又配合治水,却因救人而身死,良善的意念感动上天,破格飞升,修炼千年,被封为东岳大帝,入驻地府阴司。
这时再无封敬芫,有的只是位高权重,不苟言笑的司空大人。
神仙的日子冷淡,除了修炼,就是造福百姓苍生,以及管辖分内之事,有一日司空闲来无聊,就去阴司陪同阎罗审问魂魄,却又撞见了书童。
书童轮回转世,依旧是极苦的命格。
但书童不抱怨,始终觉得只要心怀善念,就算不感动上天,早晚有天也能改变自己轮回命格,不求大富大贵,只求能一世安稳,和父母妻儿和睦到老即可。
司空送书童再入轮回,可仙界一日,阳间一年,不捎多日,书童的魂魄又回到了地府。
那一世,书童所投胎的村子,刚好有精怪升仙,天雷降下,山崩地裂,书童为了救满村老小,趁机杀害了那只精怪,也让天雷及时而止。
但逆天行事,书童身上也落下了天谴的印记责罚。
天谴加身,注定了没办法轮回人道,只能生生世世都为牲畜,遭人虐待宰杀。
司空心疼又不满,悄悄运作篡改了书童的命格,也不是多大的篡改,就是用术法压制住了书童身上的天谴,悄无声息地送他入了人道轮回。
结果,东窗事发,书童再回归地府时,一口咬定是自己一人所为,坚决不肯供出司空,又以自身迎接天罚和天谴,堕入地狱,生不如死。
“我实在看不下去了……凭什么?李兆林没做错任何事,凭什么要落得这样的下场?”司空越说越激动,“这世间大奸大恶的人多了去,李兆林不该这样的!”
阴璃始终没言语,静静听着,此时却重复呢喃:“李兆林……你那个书童的名字,也是这一世纪轻衣的真实名姓。”
司空没有反对,只继续道:“我动用私权将李兆林和我身边一个阴差互换了一下,等阴差承受不住地狱刑法,我巧妙地让他进了轮回,而脱逃的李兆林,就被我收在了身边。”
这也是为什么纪轻衣能善用东岳符文和术法的原因。
阴璃依然没言语,但却微微点了点头,表示了然。
“他跟着我修炼,过了上千年,无意中他在地府中看到了他曾经的爱人,想随着对方一起投胎转世,求一世姻缘,求善始善终。”
“他跟了我那么多年,我不可能不成全满足的,我准许了,他也和爱人一起走了,可是那一世,他不仅没有和爱人终成眷属,还被人残害,不得善终。”
不是不得善终几个字那么简单,是李兆林那一世的父母、兄弟姊妹,皆被他人所杀,他不信命,不信抵不过强权,愤然告官,上京揭发,可在路上,跟他青梅竹马又陪他进京的女子,被人掳走侮辱,卖进窑子不堪受辱自杀而亡。
死的时候,肚子里还怀了李兆林的亲骨肉。
一尸两命。
李兆林依旧没有退缩,没有被打倒,他还是想上京揭发,还原真相,让父母姊妹兄弟们,还有爱人孩子都得到一份公道,在天有灵能安息。
结果……
就在距离京城只有一步之遥的地方,天子脚下,他竟被人活生生地打死了。
那些人何其猖狂,何其歹毒?
李兆林心有不甘,恨意磅礴,一落入地府就化成了怨煞满身的厉鬼,尤其是在得知对方是紫微星转世,真龙加身,注定那一世要继承大统成为九五之尊。
害人的,高高在上,被害的,冤魂被镇入地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