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这堪称一绝的景象,三叔公连连赞叹,想起顾棠先前说的制香买卖,心中一动。
“你先前说要制香卖,莫不是卖的就是这‘倒流香’?”
顾棠点头:“没错,卖的便是这倒流香。”
听到这话,三叔公面上并没有多少喜悦,而是生起几分不安来。
“这香…是极好的!只是,这香也是极为惹眼的,只要一露面,怕是会惹人觊觎……”
这点顾棠也知道,她一早便想出了对策。
她道:“北安城时常有番商经过,咱们对外就说这香是从番商手里买下的,在家点燃熏屋子时,才发现这香竟香如其名,焚烧出的烟雾竟是往下落。
咱们就说这香甚是稀罕,咱们家贫不舍得自用,便想着拿出来换银子。这头一批只卖给那些家中富贵的读书人,他们有钱又好脸面,犯不着为了这二百来两银子的事害咱们。”
“二百来两银子?”三叔公一脸震撼。
他指了指桌上的香,“这些香加起来要卖二百两银子?!”
会不会太贵了点?
顾棠笑了笑:“爷,我这香可是天底下独家一份。您也说了,这香极惹眼,一露面定会惹人觊觎。
没准,咱们只能做这一回买卖,往后,有可能再不能卖这倒流香。
既如此,何不放开胆子先捞……赚一笔再说。
因此,这价钱便要高一些,二百两银子只能买一个。”
“二百两银子买一个?!!!”三叔公声音拔高,瞠目结舌,神情宛若雷劈。
一旁的顾平安也张大了嘴,一脸恍惚,觉得自家二姐好像疯了……
这香也就鸡蛋般大,一个卖二百两银子?!
这是做买卖吗?
不,这是当街抢银子!
他们会被骂奸商的!
祖宗八辈都要被人问候一遍!
祖孙俩脸上的表情很好懂,顾棠将手放入滚滚翻落的烟雾中,吸引了祖孙俩的目光。
“二百两银子一个咱们觉得贵,可在那高门大户人家眼里,也就抬手的事。对于那样的人家来说,人家不怕你卖的贵,人家怕的是东西不稀罕!”
手指在烟雾中搅动,将烟雾打散。
很快,她将手拿出,嗅了嗅,温润醇和的檀香味,浓淡适中。
顾棠看向三叔公,目光灼灼:“爷,您说,我们这香稀罕不稀罕?”
这点三叔公无法反驳,“稀罕,这香不管是模样,还是这…宛如瀑布河流的烟雾,都是一等一的稀罕之物!”
“既然稀罕,那它便配得上二百两银子一个的身价。毕竟,物以稀为贵,只有价位高挂,才能趋之若鹜。”
顾棠语气笃定,咬死就这个价。
三叔公语塞。
要是这么说,确实值二百两银子。
只是……
“你想过没有?太过惹眼虽能卖出高价,可你能否守得住?”
这些倒流香有五十个,方才还觉得不多,可如今二百两银子一个倒流香,那这数量便可观了。
全部卖掉的话,棠丫头能挣回来万两银子。
对于他们这些无权无势的乡野人家来说,怀揣万两银子,怕是连北安城他们都走不出去。
“爷,您放心,我既然敢高价卖,那我自有法子守得住这份钱财。”顾棠语气神秘,一副胸有成竹模样。
三叔公不太信她的话说:“说说,你有什么法子?”
“先保密,眼下还不能告诉您。”
三叔公心中一凉,觉得顾棠这是在哄自个儿,不让自个儿担忧。
事实上,她压根就没有什么法子!
不再看三叔公表露出来的担忧,顾棠将桌上调好的颜料摆好,让三叔公和顾平安帮她上色。
对于她为什么会制作这些颜料,顾棠是这般解释的。
“我以前采药时,偶然会踩烂一些汁水发紫发红的野草野花等,后来便暗中琢磨,如何用那些野草野花制颜料。”
“如今好不容易制出这五种颜料,数量不多,应当够这些倒流香上色的……”
这话的可信度很低,但三叔公又不得不信。
一个乡野丫头,这些技艺,除了她自个儿琢磨出来,是不会有人教她的。
顾棠也是清楚这点,所以才这般有恃无恐。
随意解释一番她为何会制颜料,之后便不再说这些。
拿起桌上梅花形状的倒流香,用毛笔沾了点绿色,顾棠给祖孙俩做起示范,教他们如何上色。
得益于这些颜料与众不同,上色这一需要技巧的手艺,眼下变得简单起来。
拿着毛笔一顿刷,只要薄厚一致就行。
等颜料干透,它们自己会呈现出最完美的状态。
非常省心!
没多会儿,梅花形状的倒流香便成了一朵颜色鲜亮的緑萼梅。
“看明白了没?是不是非常简单?就是需要耐心。”顾棠举着手心里的“緑萼梅”,一一放在祖孙俩面前,让他们瞧仔细了。
确实简单。
三叔公接过顾棠手里的毛笔,看着桌上并排放着的五种颜料,心生欢喜。
“这般好的颜料,想必用来作画也是极好的。”
“若是有剩的,您只管拿去作画。”顾棠估算了一下,最后应当会剩下一些。
“好好好,那爷可就沾你的光了。”三叔公脸上重新挂上笑容。
眼下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多想也无用。
三叔公都开始了,顾平安迟迟不敢动手。
“我一向笨手笨脚的,万一一不小心,若是将这香弄坏了可如何是好?”
二百两银子一个的倒流香!
就是将十个他卖了,也只有人家一半的身价!
顾棠瞪他:“这都是我自个儿制的!要多少没有?你若真弄坏了,我再重新制便是,哪里就这般诚惶诚恐?”
顾平安终于反应过来,只记得二百两银子,竟是将制香人二姐忘了。
没了后顾之忧,顾平安笑嘻嘻的跟顾棠告饶,捡了一根毛笔拿在手里,沾了点黄色颜料。
一手举笔,一手停在半空中挑拣,不知道该挑哪个好?
顾棠见他犹豫不定,干脆将竹子形的倒流香放到他面前。
“你重新换根毛笔,将这竹子一半涂上绿色,一半涂上紫色。”
顾平安仔细端详一番,心中一松,这竹子是最简单的。
顾棠在他旁边看了一会儿,确认他能干的来,便回到自个儿位子上。
拿起毛笔,随意选了个颜色和香,略显粗糙的涂抹起来。
屋里的祖孙三人在努力干着活计,屋外后院的顾来安也在努力的与斧头较劲儿!
他的斧头又又又卡住了!
这次他学着顾棠先前说的那般,握住斧头左右摇晃。
可惜,这回卡的很深,压根就摇晃不动。
加上顾来安右手本就受了伤,右手虚虚实实握着斧头,很难使上力。
再一次尝试着将斧头摇晃起来,一不小心竟是碰到了右手手心上的伤。
顾来安疼的倒抽一口凉气,眼眶发红。
看着右手手心伤痕累累,顾来安越看越委屈,心中火气压都压不住。
暴躁的站起身,一脚将背篓踹倒,转身往前院走。
他要回屋歇息!
不劈了!死活都不劈了?
爱咋咋地!
大不了等他爹回来,他跪下多磕几个头求饶一番,看在他知错求饶的份上,还有这满是伤口的右手心,相信他爹一定会网开一面。
被顾来安一心惦记着顾连山,此时在朱家吃的是满嘴流油。
今儿来朱家找人算账,非常顺利圆满。
偷布的是朱家三儿媳闫氏,顾连山带着顾梅与她当场对峙,并将顾梅带来的那件衣裳扔到她面前,容不得她狡辩。
知道事情隐瞒不下去了,朱家也不再护着闫氏,让她给顾连山赔礼道歉。
这都是老一套了,闫氏丝毫没有怨言,非常利索的对着顾连山磕了三个响头,以示赔罪。
毫无防备的受了闫氏的磕头,顾连山脸色漆黑。
他不怕朱家不承认,事实上,他更希望朱家硬气一点,死活不承认,也好让他趁机在朱家好生闹一场。
可结果,朱家人非常干净利索的认错,闫氏也是一样,说跪便跪。
这一家子,全是软骨头!
明明讨到了说法,可不知为何,顾连山就是觉得憋屈!
但好在他也是个浑的,一屁股坐在凳子上,说饿了,让朱家整顿像样点的饭菜招待他。
招待好了,偷布一事日后他不再提。
招待不好,今儿他就要在朱家庄好生宣扬宣扬,让村里人都知道朱家这一窝子全是贼。
顺道再往衙门那边走一遭,该抓的抓,该去蹲大狱的就去蹲大狱,该流放的便赶紧流放。
朱家不怕顾连山在村里传他们的家事,他们怕的是顾连山万一真往衙门里去,那该如何是好?
毕竟,这浑人曾将自家兄长告到了衙门里!
亲兄弟人家都舍得告了,何况他们朱家?
想到这些,朱家越发顾忌,不敢声张,只能咬牙答应这事。
这些还没完,顾连山再次提出要求,说招待他的饭菜要有鱼有蛋,有肉有酒,主食得是一锅白米饭。
听到这些要求的朱家,仿佛天塌了一般。
这得花费多少铜子才能置办的起?!
顾连山不管这些,不让他吃好喝好,他便往衙门那边讨公道去!
一提衙门朱家便慌成一团,一句拒绝的话都不敢说,极为不舍的掏出钱袋子,为顾连山置办酒菜。
待饭菜备好,顾连山也不让人喊,自顾自的坐好,捡着肉菜吃,一口都不打算给朱家留。
还有酒,也不知道是否有意,顾连山每次倒酒便要撒出来许多。
很快,朱家准备的那一小坛子酒,便被顾连山一人糟蹋的干干净净。
朱家的男人们一口没尝,心疼的直抽气。
还有桌上的荤菜,顾连山全放到自个儿面前,胡吃海塞起来,一点也不让人。
看着这一幕的朱家人,敢怒不敢言,只希望这祖宗赶紧吃饱喝足,接着便滚蛋回去!
顾梅跟朱家的女人们一起,在灶房随意对付了几口。
期间闫氏不免向顾梅怨怼:“原以为你是个聪明的,没想到竟被你老子察觉出来。这也就罢了,你为何不将这事顶下来?非得将我供出来!”
顾梅不服,一点也不退让,“偷布的头是你起的,大头也是你占的,你将好处占尽,如今却想让我帮你顶?呸!这天底下再没这样的道理!”
顾梅越说越气,声音也是越来越大,一点也不遮掩。
闫氏气得不行,上前就想教训顾梅。
顾梅瑟缩两下,躲到姥姥朱老太身后,想让朱老太与她做主。
“行了!”对于闺女留下来的孩子,朱老太还是有几分在意的。
“这事都是你贪心惹出来!你竟还有脸怪别人?!”
朱老太指着闫氏,脸色阴沉的吓人。
闫氏僵了僵,不敢再闹。
看到姥姥与她出头做主,顾梅悲从心来,抱着朱老太的胳膊哭诉起来。
“姥,您是没瞧见,近些日子以来,我爹被四丫那死丫头挑唆的,越发对我不满,如今更是撺掇着我爹,想把我远远的嫁出去……”
朱老太一惊:“嫁出去?!你爹跟你订好亲事了?”
顾梅摇头:“还没,媒人还在寻摸……”
“这都快到年节了,要不了几日便要落雪,来往极为不便,怎么这会子给你说亲?”
顾梅顿了顿,只往顾棠身上推:“四丫挑唆的……”
“说实话!”朱老太忽然冷了脸,瞪着她,“你将近些日子以来,顾家发生的大小事全都说与我听!”
顾梅:……
朱老太的目光还是挺好使的,顾梅不敢再耍性子。
乖乖将这些日子以来发生的事,一一说给朱老太听。
在顾梅没开口前,朱老太早已脑补了一下,将所有能想到的事件全往顾家头上套。
可随着顾梅将近些日子发生的事,一一说给朱老太听,朱老太愣怔的久久说不出话来。
外孙女这说的是顾家?!
大儿媳魏氏走丢,眼下生死不明。
二儿媳张氏暴出伙同魏氏,一起偷盗自家亲闺女的银子。
而顾家二老,则是齐齐病倒。
其中冯氏更是直接瘫在床上,余生都要在床上度过了。
最后,能撑起家的顾连山带着二房一家子全都过继走了?!!!
朱老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