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兰山下,塞北江南。
黄河百害,唯富一套,天下黄河富河套,富了前套富后套,历来被称之为塞上米粮川。
贺兰山以东、吕梁山以西、阴山以南、长城以北之地,皆称之为河套地区,上古之时又称之为河南。
奢延水北岸的郡城治所岩绿城楼上,陈克复眺目远望。
远处山色苍茫,近处蒿草密布。陈克复一身戎装未解,陈雷、杨仁恭、张出尘等随在后面。
“朕听说河套地区人杰地灵,丰饶富裕,怎么过了长城,进入了朔方之后,一直都还是蒿草,这里可是河套之地了啊!”
杨仁恭早年也曾经在河套之地屯兵驻守,对于这块地方自然是熟悉无比,感叹着道:“天下大乱,多年征战。陇上河套地区当初就出了四五个割据势力,且自隋末乱世以来,黄河以北的草原部族也开始多有南下小股侵袭。天灾[***],战乱频繁,自然如此。陛下不必过于担心,河套之地本来富饶,只要能平稳下来,用不了多久这里自然也就会富裕起来。”
河套地区,大指是贺兰山以东、吕梁山以西、阴山以南、长城以北之地。
从灵武郡的鸣沙、丰安开始至灵武石嘴山与纳远川水之间的灵武平原,又称“西套。
与西套相对应的,便是东套。东套指的就是从灵武石嘴山到河东的阴山以南,汾河以西,吕梁山一带的地区。包括了五原、榆林、定襄黄河两岸之地,也包括了朔方郡。其中又以五原郡诸地称为后套地区,榆林与朔方、定襄称之为前套地区。
河套地区土壤肥沃,灌溉系统发达,适合种植小麦、水稻、谷、大豆、高粱、玉米、甜菜等作物,一向是西北最主要的农业区,河套地区也被称为“塞外米粮川”,并且河套地区的畜牧业和水产业也很发达。
可以说,河套的三套地区,实际上比之关中平原更加丰沃。不但是塞上江南,米粮川,还是西北重要的战马产地。而且,河套还蕴藏着煤、铁、铜、金、石墨、石棉、盐、碱、稀土等多种矿产资源。
河套之地,就是一个宝库。
尤其是对于眼下的陈朝来说,陈军在与突厥对峙之时,奇兵突入,进入关陇,开辟出第二战场。陈军进入关陇,是绕过了关陇的东大门潼关,走的是孟门关黄河索渡。虽然因此避开了强攻潼关,但也使得陈军的后勤补给难度极大。
前前后后,陈军前后已经有十万兵马进入关陇。十万兵马不是小数,人吃马嚼,加上战斗补给,不论是粮草还是器械,消耗都极大。如此大的需求,陈军不可能也无法完全从中原运输补给。
除了中原补给,陈军必须得原地补充一大部份的粮草与器械。相比于器械,陈军现在最迫切需要补充的是粮草。出发之前,陈破军对于补充之事,并没有太过于担忧。毕竟此次进军的是陇上,而陇上也就是河套地区,河套富饶,在他想来,补给应当不会困难。
可是现在,面对着满地荒草,以及残破的城池,饥瘦的百姓,这让他不得不头痛起来了。
岩绿城的皇帝龙帐之中,陈克复与杨仁恭、陈雷、张出尘等诸将围着沙盘观看。史万宝、刘德威、李神通、李孝恭四员关陇出身,原本李渊旧部在一旁为众人讲述最新的军情。一旁还不断有文武职人员进出,悄声汇报和领命。
陈克复听完汇报后,拿起指挥杖,在沙盘上指示。
“薛仁杲的后勤补给已经被我们截获,另外,薛军与榆林常仲兴之间的联络,也被我们从中阻断。从现在起,离开朔方的薛仁杲便成了孤军深入雕阴,除了其所部四万人马,再无援兵。现在,我们已经探知,薛仁杲已经沿着奢延水接连拿下了儒林、抚宁、开疆三座通往上县的城池。薛仁杲每座城池留下了三千步兵驻守,另外又分兵五千前往攻打上县西北平水河边的大斌城,分兵五千攻打上县东面的延福城,他亲自领轻骑一万,步卒一万一往攻上县。这小子,他还真的已经相信,此刻朕已经刚刚渡过黄河进入了上县城中。”
众将皆一阵哄笑,都为皇帝的布局叹服。
早在大军渡河之前,刚刚收到陈克敌捷报的陈克复就已经开始布局。先是故意派出间谍身份的陈破军走朔方附近往定安送信,让薛仁杲故意截获信件,引得薛仁杲引兵南下。然后陈克复却比薛仁杲信中早两天就渡过了黄河。然后亲率一万轻骑,轻骑北上,从一条小道绕到了薛仁杲的背后,轻松拿下了朔方,截断了薛仁杲的退路。
而且陈克复早就已经料定,薛仁杲如果南下,以他的姓格肯定会有俘虏陈克复的打算。到时他必然会分兵去分别攻打上县周边各县城,做出十面包围之势,以防陈破军这条大鱼漏网。以他的自负,虽然分兵之后,他手中兵马只有一半,但以两万攻五万,薛仁杲依然会十分自信的。
杨仁恭看着沙盘也不由叹声道:“陛下好谋算,竟然一切都早在预料之中。”他之所以如此说,是因为在大斌城与延福城中,此时都已经布下了重兵在张网以待秦军的自投罗网。五万渡河的援军再加上近一万的后周降兵,陈克复只带了一万人而来,剩下的还有五万之数。
除了儒林、抚宁、开疆三城中安排了那些归降的一万后周军,上县城此时其实是一座空城,只有李君羡带着三千轻骑在虚张声势。陈军的真正兵马其实全都秘密驻守于大斌与延福以及上县南部的城平城。大斌与延福各埋兵一万五千,城平城伏兵七千。杨仁恭可以想象,一旦薛仁杲如此进攻,会是个什么结果。
“行军副元帅杨仁恭将军,你带史万宝、刘德威二将领三千兵马驻守朔方城,随时监视榆林常仲兴,并负责防范盐川与弘化二郡秦军兵马。李神通、李孝恭、张出尘、马宁四将各率本部,随朕率剩下六千轻骑寻薛仁杲进兵路线南下。记室参军士、考功郎中虞世南,务必将功劳详加记录,不得有误!”
“得令!”众将领令。
陈克复俯瞰沙盘,伸手将一面小小的飞鹰战旗猛的插在了上县之中。冷然道:“薛仁杲既然想玩出大的,那朕就陪他玩。这一次,我们要将秦军十面合围,一网打尽,彻底灭了西秦!”
雕阴,上县城。
阴暗的天空下,西北方向突然涌出一排黑点。渐渐的,黑点连成了一线。
黄土地上未化尽的积雪地上,那一抹黑线异常的明显,下一刻,黑线不断的推进,成了一片黑色的海洋。一面面翻飞的旗帜,如同是那黑色海洋中掀起的浪花。
“铛铛铛!~~”
上县城上已经响起了密急而急促的警钟之声,远远的,就能看到上县城头上不断的有人影奔走。
薛仁杲策马跃上一片矮坡,嘴角带着一丝自负的笑容,以手中马鞭指着那远处的上县城池,笑对左右道:“天下皆传陈破军乃是战神转世,战无不胜,攻无不克。今曰,孤倒也与那陈破军争一争锋芒,较一较武艺!”
薛怀义在一旁道:“殿下,陈破军此人确实还从未在战场上遭逢过败绩。如今他带五万骑来援,我们不可小觑。彼守我攻,我们还需谨慎小心为上。”
薛仁杲点了点头:“说的也是有理,孤虽不惧陈破军,不过陈军的火器确实犀利,不得不防。传令下去,城下二里处就地休整,无须扎营,天黑后立即展开进攻!”
看着太子薛仁杲嘴角的那一抹冷笑,薛怀义没有再劝。他知道,薛仁杲虽然经常表面上表现的十分狂妄,但如果真的就以为他是那种勇而无谋之人,那就大错特错了。在那狂妄的表面之下,其实常常隐藏着薛仁杲的狡诈。比如这城下二里休整,就是一招诡计。一般敌人如果看到秦军如此,必然会以为有机可趁,出城来攻。
那个时候,他们就会发现,其实这不过是薛仁杲的诱敌之策,一个不好,不但出城的守军会被杀的落花流水,甚至有可能让他趁机攻入城中。这样的伎俩,以前秦军就早已经见识过多次,且屡试不爽了。因此军令传下之后,虽然表面上秦军好像一下子松懈下来,乱乱糟糟,但其实却是外松内紧,早在暗自等待。
不过让薛仁杲有些惊讶的是,他们演了半天戏,城上居然依然没有半点反应。只是能看到城上的守军增加了近倍,密密麻麻的守军上墙,然后就是一架一架大型的床弩,让人望而生畏!
天渐暗,风正紧,城上旌旗猎猎作响,城下秦军磨拳擦掌。
薛仁杲见一计不成,心下暗恨,“什么战神转世,也不过如此,无胆鼠辈而已。拥兵五万却不敢迎孤之两万兵之挑战,如此尔尔。传令下去,再退后十里,埋锅造饭,准备夜战。”
秦军骠悍,不惧夜战,却反可以利用夜幕将陈军那些犀利的火器弓弩的优势抵消。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