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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跌跌撞撞地奔入雨中,慌不择路下撞了不少人。

“你有病啊!走路不长眼的!”

一个壮汉唾骂,伸手就去拽他,可当壮汉拽到他袖子的一霎,瞬间怔了下。

抽出袖子,决然没入雨中。

不知走了多久,他的脑子高热得一塌糊涂,终于,他再也撑不住,两眼一黑倒在了地上。

有行人发现了他。

“哎呀,谁呀,怎么倒这儿了?”

“不认识啊,这身打扮,不是这几户人家的吧。”

“是不是隔壁新来的?”

“也不像。”

“喂!你这臭乞丐!人家晕了你还摸人家银子!”

一个小乞丐在他身上摸了一阵,没摸到大银子,只摸了几个铜板,骂骂咧咧地走了。

雨下得太大,众人自顾不暇,渐渐也离开了。

又不知过去多久,一辆马车停在了他的身侧。

“公子,路边有个人。”赶车的小厮说。

“告诉过伱多少回了,不要多管闲事。”

“哦。”小厮继续驾车

车内之人掀开帘子,朝地上的男子望了一眼:“慢着。”

……

京城雨雾弥漫。

景弈与萧重华冒雨来到了大理寺。

“表哥,陛下的话可信吗?”景弈问。

萧重华淡淡说道:“可不可信,这个钩我都必须要咬。”

景弈皱眉。

他是跟着表哥长大的,表哥看似受宠,但其实不是,陛下真正宠信的儿子是大皇子与二皇子,六皇子还小,倒也颇有几分受宠。

唯独他表哥的处境十分尴尬。

这样的陛下,当真愿意把太子之位给表哥吗?

“人带来了吗?”萧重华问。

“带来了。”景弈转头望向身后,“白泽。”

白泽会意,领着一个长随走了过来。

萧重华双手负在身后,道:“走吧,咱们再去问问这位陈舵主。”

陈舵主被关押在一间单独的牢房中,不与任何一间牢房挨着,且四面是墙体,阴森森的,只在其中一面墙壁上凿了一个极小的孔透光。

这里宛如一个小小的炼狱。

陈舵主大喇喇地坐在椅子上,见到牢房的门被推开,他嗤了一声:“你们朝廷的人到底累不累呀?我说过多少遍了,我什么也不知道,我劝你们别在我身上浪费精力。”

萧重华与景弈入内。

萧重华来到他对面,拉了拉椅子,并未与陈舵主保持足够的安全距离。

陈舵主有些讶异:“哼,不怕我偷袭你?不是我说,就你们这几根铁链子,根本拴不住我。”

萧重华道:“打得过景弈你就试试。”

陈舵主幽怨地瞪了萧重华身侧的少年一眼,刚被抓进来,他越狱了几次,每次都被这小子抓了回来。

他不屑道:“我那是被秦沧阑伤了肺腑,否则就凭你这乳臭未干的小子,焉能奈我何?”

萧重华不紧不慢地说道:“我今日来,是给陈舵主指条明路的。”

陈舵主讥讽道:“呵,什么指条明路,讲得冠冕堂皇,你不就是想从我这儿套消息吗?死了这条心,我是不会出卖教主的!”

萧重华也不恼,语气平和地说道:“我从来没让你们出卖教主。”

你们……

这个称呼就有些耐人寻味了。

“把人带进来。”萧重华说。

白泽将那个长随打扮的男子推进了牢房。

陈舵主定睛一瞧,立马傻眼了:“何护法?你没死?!”

他惊得站起身来!

景弈唰的拔出长剑,挡在了萧重华身前。

萧重华说道:“景弈,我们先出去,让他们二位叙叙旧。”

景弈与萧重华出了牢房。

陈舵主望了眼紧闭的牢门,到底还是有些谨慎,压低了音量咬牙道:“你怎么回事?你不是死了吗?为何会与萧重华的人在一起?你背叛教主了?”

何护法忙道:“我没有!背叛教主的不是我!是另有其人!我也是为了查出真相才假意与萧重华周旋。我怀疑有人冒充教主给我下达赐死令!”

这用得着怀疑吗?

就是郭桓干的。

陈舵主清了清嗓子,他没阻止郭桓,也没找郭桓的麻烦,严格算起来,他有些对不住何护法。

何护法道:“另外,大皇子似乎是朝廷的内奸,我上次的窝点被端掉,就是他向卫廷告的密。但我不敢轻信,也是想查清楚,这是我假死的第二个原因。”

陈舵主质问道:“你当真不是为了你自己?”

何护法发誓道:“我对教主的衷心,日月可鉴!”

陈舵主问道:“那你来做什么?”

何护法语重心长地说道:“舵主,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郭桓已经暴露,朝廷不会放过他,他若是没了,您就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何必栽在眼前这点小事上?不如假意卖萧重华一点不痛不痒的消息,换回一点生存的余地。届时,属下再伺机助您逃跑!”

陈舵主皱眉:“这不是背叛教主吗?”

何护法道:“这叫潜入朝廷内部,您用一点微末的代价,换取朝廷的信任,他日教主需要我等的忠心时,您与教主里应外合,岂不快哉?难道要白白送上一条命才算忠心吗?您以身饲虎,何尝又不是另一种报效?”

陈舵主呆呆地坐回椅子上:“你让我想想。”

半刻钟后,何护法从牢房出来。

他在走廊尽头见到了萧重华:“三殿下,你交代的话,我全都照着说了。”

萧重华笑了笑:“你放心,答应你的条件,我一定会兑现,景弈的人会去白莲教救出你的家人。”

何护法究竟是为了家人,还是以拯救家人的名义掩饰自己的贪生怕死,不得而知。

当然了,萧重华也不在乎,他只要结果。

当萧重华再一次出现在了陈舵主面前时,陈舵主显然没了先前的嚣张与不屑。

“想通了?”萧重华问。

陈舵主冷声道:“我可以把我知道的告诉你们,但我怎么确定你们一定会放过我?万一你们卸磨杀驴,我岂不是防不胜防?”

对何护法可以不加掩饰地威胁,对陈舵主这种级别的人物,还是要稍稍拿出一点诚意的。

萧重华给了他一份手书:“上面盖了我的亲印,他日我若违背誓言,对你痛下杀手,你大可让你的心腹将它公布天下。我是皇子,必须爱惜自己的羽毛,这是我为陈舵主献上的诚意。”

陈舵主既然与大皇子有所勾结,自然明白萧重华在皇室的处境。

他收下手书:“教主其实还没入京,我不会告诉你教主在哪里,我只能提醒你,遇到桃林,千万别进。”

郭桓逃了三天三夜,也被追了三天三夜,在这过程里,他不仅要避开朝廷的追兵,还要避免沦为山中野兽的食物,他的伤口发炎,伤势在急剧恶化。

他必须尽快得到医治,否则他将性命不保。

前方是一片桃林。

桃林不能进。

但……追兵就在身后。

他咬牙钻进了桃林。

“快!郭桓在那边!”

一队追兵追进桃林。

不多时,林子里便传来追兵的惨叫。

当苏陌赶到现场时,空气里只剩下浓稠的血腥气。

苏陌拿着长剑,义无反顾地进了桃林。

-

油灯如豆的屋内,男子身子一抖,豁然自铺在地板的褥子上坐起身来。

“你醒了?”

身旁传来一道淡淡的男子声音。

他扭头一瞧,就见一个清瘦的年轻男子跽坐在蒲团上,不疾不徐地喝着茶。

他没在对方身上感受到任何恶意,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裳。

这不是他的衣裳。

“你的衣裳全湿了,我让邓安给你换了。”

凌云说。

他去摸自己的断臂。

“上了药。”凌云道,“伤成那样,当年没好好看个大夫吗?”

男子不言。

他又摸上自己毁容的脸,摸到了一张玉质面具。

凌云道:“戴这个比较方便。”

“啦啦啦!啦啦啦!”

隔壁突然传来小虎的小魔音,他在乱弹琴……绝不是弹棉花,边弹边嗷嗷叫兴奋极了。

凌云竟然已经习惯了,太阳穴不突突了。

男子却好似受到了极大的惊吓,想找个地方躲起来。

凌云开口:“这里是密室,他们进不来。”

男子的动作顿住。

他循着声音的方向来到墙边,这里有格子,居然能够看出去。

他痴痴地看着。

小虎在弹琴,大虎在玩苏小小做的磁铁飞镖,二虎在和卫曦月展示自己的新八卦石。

忽然,卫曦月似有所感,朝着这边走了过来。

男子脸色一变,朝后一仰,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凌云喝了一口茶:“放心,外头看不到,也听不见。”

卫曦月睁大眸子朝夹缝里瞧。

“曦月姐姐,曦月姐姐,你还要不要看我的小石头啦?”

二虎将卫曦月拉了回去,不允许自己唯一的观众中途退场。

雨停了,四小只被卫廷与尉迟修接走。

“他们走了。”凌云说。

男子站起身来。

凌云问道:“你也要走吗?”

男子微微颔首,似是想说多谢,却最终只摸了摸面具。

凌云喝了一口茶:“如果我的家人变成这样,我不希望他躲着,我会想要认回他。”

男子没说话,拖着残缺毁容的身体出了凌云的院子。

雨小了些。

他躲在巷子里。

尉迟修把最后一个小虎头抱上马车:“坐稳了!大人,是去钦天监吗?”

卫廷:“嗯。”

马车离去。

一直到彻底听不见马车的声音,男子才缓缓从情绪中抽离出来。

他刚一转身,被卫廷堵在了巷口。

月底最后一天,月票别浪费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