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四章 偷袭
枪声、炮声,叫喊声,坑道外霎时就乱成了一片。
美国佬这时才意识到我们这一回来是动真格的,机枪和迫击炮顿时朝着我们坑道口的方向一阵乱打。照明弹也一排排的朝这个方向打了过来,坑道外霎时就亮成了一片。滚滚的烟尘就在刺目的亮光中,像潮水般的从坑道口外涌了进来。
正在战士们暗自为突击队担心的时候,突然几个黑影一闪,三名满身灰尘的战士就猫着腰跑了进来。战士们赶忙跑上前去把他们一一接了进来。
“痛快!”一名突击队员拍着帽子上的灰尘,漆黑的脸上绽开了笑容,兴奋地叫道:“这几天老子在这坑道里憋得慌,这下可算是出了一口恶气了!”
“参谋长……”另一名突击队员在我面前敬了个礼:“敌人三个机枪堡,一个不少全让咱们给炸掉了!”
“干得好!”我拍了拍这名战士的肩膀,转身对秦指导说道:“把这几个战士的名字记下来,给他们报功!”
“是!”秦指导应了声,当即取出了随身带的纸笔。
“李连长!”
“到!”李宝成当即站在了我的面前。
“指挥战士们继续这样打!”想了想我就接着说道:“不过不能投入太多兵力,美国佬晚上不敢进攻坑道,天一亮就会动手了!这两天他们忙着构筑工事没工夫理会我们,明天我想他们也差不多可以腾出手了。这样……一个排负责晚上的行动,另外两个排休息,准备好明天对付美国佬的进攻!”
“是!”李宝成恭恭敬敬的朝我敬了个礼。
敌人的三个机枪堡,对于在上甘岭打了这么多天仗的我们来说,实在算不了什么。但这却是我们退守坑道以来,定下骚扰战略的首次胜利。这几天,战士们虽说在干部们的思想工作下恢复了不少士气。但所谓空口无凭,我们定下的这些策略毕竟只是一个方案,具体能不能起到什么作用还是未知之数,战士们嘴上虽是不说,但心里个个都留着个心眼。
但是现在,这初战告捷就像是给战士们吃了个定心丸,所有人都知道躲在坑道里打美国佬这一招行得通,于是消息很快就传遍了整个坑道。以至于我走到指挥部时,驻守在那的通讯员就已经先一步知道我们打了个胜仗的消息了。
用步话机向张团长汇报了这次胜利后,团部也传来了一阵欢呼声。
本来我也兴奋得没法休息,但想想第二天也许要面临更大的麻烦,于是就平复下心情躲进了被窝里。
迷迷糊糊的不知道睡了多久,我就在一阵枪炮声中惊醒了过来,睁开眼睛看了看,还是晚上……想想又觉得不对,这是在坑道里,哪里还会分得清是白天还是黑夜。掏出怀表一看,已经是早上八点了。于是我就想,那一阵阵枪炮声,应该是美军开始对我军坑道口发起进攻了吧!
果然,我还没有跑到坑道口,就闻到了一阵阵硝烟味。在接近坑道口的拐角时,就发现战士们一个个都在忙碌着。有的在忙着运送弹药,有的在忙着往后送伤员,有的举着枪趴在地上朝外打枪,还有的就在拐角处排着队等着替补……
“什么情况?”我随口问了声。
“参谋长!”战士们这时才发现我,赶忙回答道:“美国佬开始进攻了,一个劲的拿炸药包、手榴弹炸咱们的坑道口,被咱们打死了好几个!”
“美国佬这是想报仇呢!”另一名战士笑道:“他们昨晚被咱们打疼了,现在天亮了想找回点面子!参谋长放心,咱们会让他们越找越没面子!”
哄的一声,战士们全都笑了起来。
“砰砰……”趴在拐角处举着枪的战士这时又扣动了扳机,坑道外随即传来了两声惨叫。
战士们刚要叫好,却见那两个战士脸色一变,转头说道:“美国佬要用火攻了!”
“啥?他们那火能烧进来吗?”有些战士就疑惑地问着。
我也觉得奇怪,于是就跑上前去探出脑袋一看,很快就明白了。
坑道口上不断的掉下一根根木头、一堆堆杂草。开始我也不知道他们想做什么,因为就算他们把这些东西点着了,这火也没有办法烧进坑道里来。但看着坑道前越堆越高的柴堆,我能看到的地方也跟着越来越少,渐渐就明白了。
他们不是火攻,而是想在坑道前生火挡住我们的视线。
这的确是个好办法,志愿军的坑道口与坑道口之间可以互相掩护、互相支援的,就像我们现在这样,趴在拐角处举着枪的战士不用出坑道就可以射杀进攻对面坑道的敌人,同理对面坑道的战士也可以射杀进攻我们坑道的敌人。
但是,这所有的一切都是建立在视线没有被挡住的情况下。一旦坑道口的视线被障碍物挡住,那也就意味着坑道之间的联系就被硬生生的隔断了。而美军要做到这一点却似乎很容易,他们只需从上面丢下一堆堆的木头和杂草,然后丢下火种就可以了。
一旦坑道口被点着了,那火焰和黑烟就会使得守在坑道里的战士根本就看不清坑道外美军的活动,接着美军就可以放心的用无后座力炮对准坑道口猛轰,或者在坑道口旁安放炸药把坑道口炸塌……
“参谋长!把坑道口封上吧!”一名战士着急地说道。
要把坑道口封上并不是难事,侧壁上就有许多准备好的沙袋,我们只需要把沙袋往中间一堆,然后铲上一些土堆上去就成了。那时不管他们是火还是烟还是毒气,什么都别想进来。
但这时的我却不愿意这么做,美国佬的目的很明显,他们是为了不让我们出去再像昨晚一样骚扰他们,所以想封住坑道口不让我们出去。如果我们就这样把坑道口封住的话,那就正好如了美军的愿,他们用炸药把坑道口一炸就完事了。
这样下去,我们的坑道口只能是越来越少,相互之间的配合与支援也就越来越少,晚上活动的空间自然也就会越来越少。甚至,如果就让美军这样继续下去的话,他们还有可能用钢筋水泥把我们坑道口给封住,那时我们就名副其实的被闷在地下了……
所以我并没有像那名战士说的一样用沙袋把坑道口给封上。
想了想,我就抓过身旁的两名战士下令道:“你们两个,马上去通知对面的两个坑道的战士,让他们以喇叭声为令,朝敌人火堆丢上两枚手榴弹,然后射杀坑道外的敌人!”
“是!”那两名战士应了声,转身就朝另两个坑道跑去。
“准备好手榴弹!”
“是!”趴在地上的两名战士当即抽出了两枚手榴弹,并旋开了保险盖。
“准备小喇叭!”
“是!”一名战士应了声,就抓起了脖子上的小牛角号。
志愿军战士因为十分缺乏通讯设备,所以班排一级的战士脖子上都挂着一个牛角号,平时作战也都用这玩意指挥,所以这时才随叫随有。
作好了这些准备后,我就举起了步枪从拐角处探出了脑袋。地上已经有两名战士趴着,有限的空间让我不得不采取跪姿把步枪靠在坑道壁上。
瞄准镜中,树枝、树头不断地从天而降,柴堆越堆越高,慢慢地阻挡住了外的光线。接着没过多久,上面又往下浇下了一道淡黄色的液体。
是汽油!一股刺鼻的味道很快就弥漫了整个坑道。美国佬那个富啊!这要是咱们志愿军,这些玩意都是被当作宝贝藏着揶着,而他们却用来做助燃剂……
“腾”的一声,在我还没有做好准备的时候,坑道外的那堆柴突然就燃起了熊熊大火。火焰开始还是带着透明的淡黄,渐渐地就变成了浑厚的深红,同时还冒出了一团团呛人的黑烟。
“咳咳……”趴在地上的战士被呛得咳了几声,不由用疑惑的眼神看了看我。
但我还是一动不动地跪在那儿,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盯着火焰的另一头。寒风吹着火焰呼呼作响,一团团青烟像波浪一样不断地涌了进来。这青烟让我的呼吸越来越困难,也刺激得我的眼睛不住地流泪,但我依旧没有下令动手。
直到两名美军的模模糊糊的身影闯进了我的视线……
“吹号!”
随着我一声令下,早就举着小喇叭做好准备的战士“嘟”的一声就吹响了小牛角号。趴在地上的两名战士哪里还会不明白这号声的意思,一拉手榴弹的弦就把它们甩出了坑道口的火堆上。
话说在这坑道里要把手榴弹给甩到外面还是有点难度的,手榴弹抛出去时是沿着抛物线的轨迹运动,坑道就那么高,从里往外抛往往会被坑道顶给挡着。好在战士们个个都是抛手榴弹的老手,再加上这几天为了适应坑道里的战争,每当空闲时就在坑道里练习投弹,所以这两枚手榴弹也就很顺利的没入了火堆之中。
两名战士倒也机灵,不等我下令就翻身躲进了坑道的拐角处。我也跟着缩回了脑袋……
“轰!轰……”坑道外很快就响起了一连串的爆炸声。当然,伴随着这些爆炸声的还有一片惨叫。被手榴弹激起的火星和燃烧的木头到处飞射,有的还飞进了坑道。
火星刚落,我再次举起了步枪靠向了坑道壁,那两名战士也不约而同的翻身滚了过来。
我把脑袋缩回去再探出来的这一段时间,虽说只不过须臾之间,但坑道口的情况却是大不一样了。刚才还是一大堆木柴燃烧着熊熊的火焰,我们的视线也被这些火焰给阻隔了。现在视线虽说只有坑道口那么大,但却有种霍然开朗感觉。因为那堆带着火焰和浓烟的木柴已经不见了,取而代之的,却是一个个抱着脸,捂着眼睛,或是狼狈地拍打着身上的火焰的美国大兵!
“砰砰……”枪声很快就响了起来,志愿军战士当然不会轻饶了这些美军,子弹一发发的射了出去,那些美军还没有从慌乱中反应过来,就一个接着一个倒在了血泊之中。坑道外的尸体霎时就倒了一地,满地还冒着青烟的木柴,很快就被鲜血给染成了红色。
我没有开枪,直到这时我枪膛里的八发子弹一发也没有打出去,因为我觉得现在还不是我开枪的时候。战士们趴着的位置距离那些美军不过只有二、三十米远,在这个距离上,就算是一个新兵也能打得精准地打中外面的美军,何况是从枪林弹雨中打滚出来的志愿军战士。
所以还没一会儿,那些美军就一个不剩地躺在了地上。
“过瘾!”趴着的一名战士当即叫了起来,但很快就在我的示意下安静下来。
我没有理会战士们疑惑的眼神,透过瞄准镜认真观察着躺在面前的那堆美军,视线在一具美军尸体前停了下来。这名美军头部中弹,子弹在他的后脑勺上开了一个大洞,红的白的东西混在一块流得到处都是。
他显然已经死透了,但我还是扣动扳机朝它射出了一发子弹!
“砰!”的一声,几乎在枪声响起的同时,一声尖叫也随之而起。
一名焦头烂额美军抱着大腿翻身坐了起来,子弹穿透了压在他身上的尸体在他大腿上打了一个大洞!
他掩饰得很好,也很有忍耐力,面部被烧伤的情况下也能强忍着躺在地上一声不吭。但可惜的是,我在枪声还没响的时候就注意到他了。他原本是受伤坐在地上的,在志愿军刚开始射击的一瞬间他就倒下了。
开始射击的那一刻,人往往会下意识的选择比较大的目标。站着的美军目标大,志愿军也是人,所以坐在地上家伙先倒下,这似乎不怎么合常理。我用了一发子弹来印证我的想法,现在事实也证明我是对的。
之所以只打他的大腿,是因为我还想玩玩围尸打援的那一招,我想看看美七师的士兵在战友的嚎叫声中会有什么反应?他们是来救还是不救?或是干脆给他来个了断!
但我心念刚起,就不知道从哪里飞出的两颗子弹解决掉了他的性命!
我相信这是志愿军战士打的,他们对美帝国主义心怀着仇恨,在这种情形下不会愿意留着美国佬的性命。同时他们也单纯,不会像我一样利用美军的伤员来钓其它的敌人。这让我些无奈,也有些惭愧……
于是,当我找到下一名装死的美军时,就毫不犹豫地朝他脑袋开了一枪。这名美军过于紧张了,我在瞄准镜中可以清晰的看到他浑身都在颤抖。一年多的战斗经验告诉我,那不是临死前的抽搐。
我得承认,在扣动扳机前,我几乎就想装作没看见而放过他。因为他的那个样子就像是一支躲避巨兽的小鸟,这让我情不自禁地生起了几分怜意。
但可怜归可怜,战场上的经验让我在发现他的那一刻就习惯性地扣动了扳机。
“嘿!真是神了!”当我击毙了第三名躲藏在尸体里的美军时,身旁的志愿军战士就再也忍不住发出了一声惊叹:“这些美国佬还装死,为啥咱什么都没看出来呢!参谋长就一个打一个准!”
“要不人家怎么能当参谋长呢!”
也有些战士在小声议论着:“参谋长也不见得个个都能打枪啊!”
“嘘,小声点!”另一名战士压低声音回答道:“听说啊!咱参谋长没调过来的时候,是冷枪部队的这个……”
“哦!这就难怪了!”
听着战士们的议论,我心里就不由有些无奈。人在这部队里,还真没什么秘密可言,毕竟曾经做过的事都是在战友的眼睛下看着的。不管是什么渠道,战士们只要随便一打听,就知道曾经在哪里呆过、做过些什么了。
在瞄准镜又观察了一阵,再也看不出什么蛛丝马迹了,于是就收起了步枪。
就在这时,头顶上突然隐隐传来了几声挖地的声音,我不由朝头顶上望了望。当然,在这种情况下什么也看不到。不过我和战士们心里都明白,这是敌人一计不成再施一计,想要从我们头顶上直接往下挖,挖通了之后就可以往里面扔炸药包。
这如果是在我们还没有与后方联系上的话,也许对敌人的这个办法毫无对策,但是现在却不一样了。
我嘿嘿一笑,对跟着一起上来的一名通讯兵招了招手,下令道:“通知炮兵部队,一号坑道位置,十发急速射!”
“是!”通讯员应了声,很快就把早已测量好的坐标报了过去。
不一会儿,头顶上的动静就在战士们的笑声和炮弹声中消失得无影无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