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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陆佰肆拾壹回 狼烟席卷潼关西(柒)

却说“小李广”花荣,奉命诱敌,眼见他出城的兵马不多,不由焦急。

性子一发,孤身踏阵,一张弓、一条枪,阵斩敌将,杀敌近百,尽显虎将雄威!直杀到兰州敌军尽出,这才长笑罢手,施施然策马而去。

西夏人近来捷报不断,早把心思养得骄了,虽见花荣骁勇,却欺他是溃兵,果断追了上来。

花荣奔逃一阵,追上自己部下。

这数十人随他诱敌,眼见主将回身大杀,岂肯一走了之?都慢慢地在等他,见其归来,才开始加速。

这些追兵听了先前几个吐蕃人报信,认定那些空马身上的包裹里,满满都是金银,又见花荣不过数十人,谁肯舍弃?

双方一追一套,顷刻间跑出十一二里。

花荣等人到了地头,齐齐把马一勒,转过身来,一张张脸上,都是不怀好意神色。

花荣含笑喝道:“赶人不要赶上,你等胡狗,这般赶我,不怕老爷有伏兵么?”

那带队的西夏军将,大名七月犬——不是笔误,西夏人除了部分贵族外,起名往往古怪。

七月犬大笑:“宋狗,你便有天兵天将设伏,老爷也一发杀尽你。”

花荣亦大笑。

二将相隔半里,各自大笑,笑着笑着,花荣笑声越发响亮,七月犬的声音却渐渐低沉——

身后那种熟悉的大地震动之感,他岂能不察?

扭头望去,不及消失的笑脸,凝固成了尴尬,只见山后转出数千骑兵,正在渐渐加速。

老曹策马冲锋在前,手持弓箭,大喝道:“今日尽灭夏狗!”

撒手一箭,射翻一个吐蕃兵。

这个吐蕃兵不巧得很,乃是个会说汉话的,因此死不瞑目:你要灭夏狗,干嘛射我吐蕃好汉?

老曹这一箭射出,后面一阵箭雨紧随而至,许多西夏兵尚不及回马,便遭他射翻一片。

双方相距不远,老曹把弓一收,鞍边取钢槊在手,奋力舞转,一连刺翻数人。

史文恭岂肯让哥哥冒险?急把胯下宝马一摧,后发先至,径直撞入敌阵,手中鬼哭枪抡起,“┗|`o′|┛嗷呜吼吼吼~~”,怪啸声声,几名夏兵毛发一悚,便见漫天枪影,如潮荡来。

花荣哈哈大笑:“说了有伏兵,鼠辈竟不信我,不杀你一场,岂解此恨?”

把马一拍,引数十骑兵杀将上来。

七月犬肝胆俱裂,抡起手上大斧,欲凭一身本事,杀条血路回城。

不料乱军之中,恰遇史文恭撞着,两个交手三合,那鬼哭之声,搅得七月犬头晕脑胀,吃史文恭一枪入喉,失了犬命。

老曹这伙都是精锐,虽然两三日赶路疲劳不堪,但一战之力,尚且不缺。

这伙西夏兵本是乌合之众,又遭伏击,又有史文恭、花荣这等虎将,稍稍抵抗片刻,便即土崩瓦解。

一时间,西夏语、回鹘语、吐蕃语,此起彼伏,各种版本的“我军败了”,震耳欲聋。

老曹杀得半身是血,心中痛快非常,大喝道:“赶他们去撞城。”

史文恭、花荣听见,各召得一支人马,一插一绞,便似鹰开双翼,裹着败兵便往兰州撞来。

兰州留守的数百兵马,此刻尽数聚到了东城,远远望见自家兵马溃败下来,都吓得大喊:“关城门、关城门。”

时迁本来畏畏缩缩躲在门口,一副倒霉蛋姿态,此刻却是气势澎湃,长声笑道:“‘武孟德’麾下好汉‘鼓上蚤’在此!这座城池,爷爷们要定了!”

长笑声中,飞身一纵,跃起一丈多高,双手甩出,数十枚暗器四下飞射。

石宝稍慢一步,被时迁抢了风头,急忙也跳出来,大喝一声:“‘南离神刀’石宝石大爷来杀人也!”

铮的一声,袖子中掣出两把短刀,刀刃只得巴掌长短,撞入人群,噗噗两下,捅翻两个羌兵,手中便没了兵刃,顿时恼道:“我就说该带我劈风刀……”

话音未落,几个胡兵嘶喊着杀来,石宝把身一缩,躲过兵刃,一记扫荡腿贴地横扫,扫翻敌人一片。

正待胡乱取把刀枪厮杀,却听时迁叫道:“石兄接刀!”

石宝看去,只见时迁伸手,在颈后一抄,居然从背后抄出一口鬼头金丝大环刀,也不知他从何处寻来的,看着约莫有十来斤重,往前一抛,石宝连忙接住,唰唰唰斩杀几人。

这般步战,这刀比他劈风刀还要好用.

只是石宝满脸迷惑,无论如何都想不通,时迁个头,穿鞋五尺,这柄大刀若是连刀柄,四尺还要挂零,他是怎么藏在背后,还能骑马、下跪、蹦着高儿发飞镖的?

此时也不是询问之时,石宝一晃脑袋,摆脱杂念,专心厮杀。

所带伴当,也一并发作,各自取出暗器杀人,纷纷抢了地上刀枪,跟着两名主将,直杀入城门里去。

石宝乃是明教元帅,一刀在手,战力之凶悍,天下也能数得着的,自然不必多说,一旁时迁杀法,也自精强!

若论“鼓上蚤”原本手段,除了轻功了得,只剩身材短小、力气有限,亦不曾得名师传授高招,真要对面厮杀,怕只能同白胜、宋清几个争锋。

然而大丈夫在世,不怕身上没力,只怕心里没气——

时迁为人看似谦和,骨子里多么要强?生怕其他好汉看不起他是偷儿出身,凡战都要争先。

他自追随老曹以来,狮耳山刀剁祝虎马脚,劳城营力保宋江戴宗,大名府恶斗卢俊义家丁,梁山下马战呼延灼官兵……本事虽然有限,临阵何曾退缩一步?

因有这等心气,自然下得苦心琢磨,扬长避短之下,苦练了一门弹弓本事,算是有了一招得用的杀手锏。

待到随老曹去得扶桑,见识了扶桑斥候的技艺、兵刃,愈发如龙入海、似虎归山,以此为基础,硬生生琢磨出一套别开生面的体系。

因此今日之时迁,便称一句“一代宗师”,也不为过。

当初勇夺雁门关,帮石宝斩杀讹谋罕,便是一个见证。

以前的老兄弟或者未觉,石宝这等后来认识他的,满心里都是佩服,把时迁看作足同自己比肩的好汉。

他两个这是第二次合作,越发显得默契。

石宝刀法刚猛凶横,便似一头猛虎,时迁锁镰神出鬼没,恰如一只蝴蝶,阴阳合、刚柔济,着实相得益彰。

加上后面伴当们相助,数百胡兵,竟是难挡两个一击!

老曹驱败兵到得城下,一眼望见城门大开、满地鲜血,大笑道:“时迁石宝得了手,不必他撞城,尽数杀了。”

史文恭、花荣闻听,两翼往前一搅,复将败军裹住,箭射枪挑,不多时,杀得一个不剩。

兰州至此,复入汉家之手。

进得城中,数十个衣着破烂的汉人百姓,赤足踉跄,大哭来迎,远远拜伏:“不料吾等还有生见官军之日!将军,为我等做主啊。”

老曹皱眉道:“汝等百姓,起来说话,有何冤屈要我做主?”

百姓们膝行数步,一个年长者以头抢地,砰砰磕了数十响头,悲怆道:“将军,一个多月前,陇右都护府的各路胡人,勾结西夏人造反,陇右都护、西宁州知州刘仲武兵败,西宁州、湟州,尽数失陷,刘都护引败军渡河,驻扎兰州,诸胡兵马,衔尾而至,城中胡人群起响应,里应外合下,宋军大溃,刘都护引数十人杀出城去,不知所踪,我等、我等……”

这老者说话条理清晰,然而说至此处,忽然哽咽不能言,旁边一个中年汉子满面悲愤,接口道:“将军!兰州六七万百姓,我等宋人五万余,诸胡占据城池,不过一月有余,如今城中所存宋人,不足千数!将军,家家血债、满城挂孝,望将军替我等做主。”

老曹眼角一跳,沉下脸来。

思忖片刻,咬牙道:“你等如何得以活命?”

那汉子流泪道:“我等这些活着的,或是铁匠,或是木匠,或是皮匠,因有些许技艺在身,故此留得性命,替胡人们做牛做马。”

曹操点了点头:“原来如此。罢了,你等这个主,武某今日替你做了。”

说罢,老曹双眼微眯,瞳孔之中,冷光毕露。

他自转生此世,仗已打了不少,攻城略地,也自寻常,但除了李俊在蓟州、霸州唆使汉人杀契丹,再不曾见这般杀戮。

要知老曹心性,素来有些双标,李俊屠戮,在他看来,虽不赞同,却能接受,还特地替李俊取个化名,免得他以后在史书上留个屠夫恶名。

但是诸胡于兰州大杀汉民,在他看来,真正是,是可忍孰不可忍!

这般情形,让他不由想起五胡乱华之惨。

微微思忖,心意便决,冷声喝道:“史教头、花兄弟何在!”

史文恭、花荣两个就在身后,听老曹语气,便晓得要出事,当即齐声应道:“末将在!”

“伱二人,各分一千兵马,立刻封了四面城门,大搜全城——于陷城后迁来者,曾助胡人夺门者,涉及杀害汉民者,凡此三类,其家中不问男女老幼,尽数都与我杀尽!”

石宝、时迁这时押着一二百俘虏回来,正听见老曹这番话。

老曹也看向这些俘虏,目光冰寒如铁:“吾要于此城外,筑、京、观!”

天子一怒,伏尸百万,流血千里。

曹操此时虽非天子,然而一怒之下,兰州立刻杀声四起,数日不曾安宁。

三四日后,李助众人引大军赶来,只见兰州东门之外,新起京观一座,高两丈,广六丈,薄土之下,难掩人头狰狞。

目睹之人,无不骇然。

及至兰州城中,但见人烟寥寥,乌鸦乱飞,仿佛鬼蜮一般。

少数不在老曹所言“三类”之中的胡人百姓,无不噤若寒蝉,轻易不肯出门。

五月二十一日。

老曹聚将,麾下众人,唯有小将刘锜未至。

原来那陇右都护、西宁州知州刘仲武,正是刘锜老爹。

他至兰州后,听说老爹兵败,全军尽溃,顿时心乱如麻。

四下找百姓打听,得知当时刘仲武杀出城后,被胡兵追击得紧,弃马逃进皋兰山去。

刘锜熟知陇右地理,当即判断,老爹多半是逃往了熙州。

老曹得知,分他五百兵马,让他往熙州去寻父亲。

众人陆续赶来知州府邸,老曹正在庭院中站着,背手望天,开口便道:“唐太宗有一句话,深得吾心:夷狄,禽兽也,畏威而不怀德。”

声音冷漠,杀机如潮,众将都不由肃然。

老曹继续道:“宋朝行事,着实颇为宽仁,我打听了陇右都护府数年来章程,于各族都肯善待,只是……这般怀仁之下,胡人竟屠兰州,杀汉家百姓五万,吾虽杀胡筑造京观,亦不足五万之数,因此吾心杀念难消。”

石宝胸脯一挺:“哥哥放心!我等一路杀过去,何愁不足五万?”

曹操摇头:“吾辈汉人,知礼仪,怀羞耻,重恩义,岂是胡狗可比?吾民一人,换他十人,吾亦觉不妥。只是杀戮太过,总是不好,因此……”

数日不曾笑过的老曹,终于露出一丝笑意:“杀他五十万人便罢。”

众将都是一震,虽然这些都是惯厮杀的硬汉,但听到五十万之数,谁个心中不是一寒?

有人下意识便想劝谏,不曾来及开口,便见焦挺走出两步,把那双怪眼一翻,大喝道:“哥哥要杀五十万人,便杀五十万,要杀一百万,我也替他杀去!哥哥非是好杀人,是要胡狗们知晓,一条汉人命,他要十条抵!你等一个个这般脸色,莫非都跟娘们一般软了心肠?”

话音方落,扈三娘怒道:“娘们儿便如何?我便是娘们儿,大郎便是要杀个尸山血海,我亦随他去杀!”

焦挺立怂:“嫂子,你是一个不戴头巾男子汉,叮叮当当响的婆娘!岂是一般的娘们儿可比?”

曹操哈哈一笑:“焦挺兄弟倒有长进,竟然看出为兄心意——你虽是没面目,却格外有心肝!”

扈三娘亦冲他一笑:“没面目、有心肝!你哥哥这句话,牢牢记住了,以后书生们做史书,你让他们务必写上这一句,千百年后,都留个好名!你瞧你哥哥多么疼你。”

焦挺连连点头,笑道:“哥哥第一个疼嫂子,第二个疼侄儿们,第三个便疼我焦挺。”

史文恭失笑道:“便是铁牛、牛皋、石秀几个不在,你这厮倒说起嘴来。”

曹操摆摆手:“哪个兄弟,在我心中都如老婆儿女一般,五柳先生说得最好,‘落地为兄弟,何必骨肉亲。’何况吾等志同道合、生死都可托付?”

此话说出,不止一干老兄弟,姚兴、曲端、王彦几个,也觉心折。

老曹唤众人入得房内,长案之上,飞鸟图早已铺展开来,老曹微笑道:“五十万条胡命,吾非虚言。汉家不可辱,这五个字,值得他们用五十万条胡命记住。”

这句话说出,众人血为之沸,先前便想劝谏一二的,此刻也忽然觉得,并不为多。

都不由屏息凝神,静观老曹手指舆图,说出随后的一番部署来!

有道是:城外京观白骨彰,河西疆场铁甲光,莫言武帝杀心烈,胡若无人汉道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