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到黑沟时,周晓控制苍鹰的时候顿住了。
前面地上,清晰的狼爪印,还有啃得只剩骨架的野鹿残骸。
血腥气还没散干净。
真要往狼窝里钻?
他手心里全是冷汗。
可大壮那张惨白的脸在他眼前晃。
他咬了咬牙,攥紧了手里的破弓。
娘的,不拼命,难道等死?
得快!
周晓停下脚步,闭上眼睛。
意念沉下去,和头顶盘旋的那个同伴连在一起。
嗡——
视野猛地拔高、拉远。
脚下的山林变成了浓淡不一的色块,枯黄蔓延,深绿顽抗。
林间的动静被无限放大。
几只野兔、山鸡,受惊似的从草丛里窜出来,在他“眼”下一闪而过。
整个山谷,都铺展在他下方。
意念一动。
苍鹰翅膀猛地一震,像离弦的箭,窜了出去。
紧跟着,周晓的“眼睛”也亮了。
一抹亮色,扎眼得很。
锦鸡!
那羽毛,阳光一晃,跟宝石似的。
“就是它了!”周晓心里吼了一声。
苍鹰翅膀一收。
俯冲!
目标,那只傻了吧唧的锦鸡。
眼看就要得手。
草丛里,突然炸开一团黑影。
吼!
一声炸雷似的怒吼。
黑熊!
饿疯了的黑熊!
“我操!”周晓脑子嗡一下。
玩大了!
冷汗瞬间就下来了。
意念玩命地催。
躲开!快躲开!
苍鹰尖叫一声。
爪子硬生生收了回来。
翅膀一扭,急刹车。
黑熊扑了个空。
嗷——
更怒了!
熊掌子“啪”一下,抽在树干上。
树叶子哗啦啦往下掉。
周晓咬紧牙。
汗珠子顺着额头往下淌。
稳住!
不能怂!
“盯它的眼睛!”周晓心里吼。
“爪子是吃素的?挠它!”
苍鹰像是听懂了。
半空中一个停顿。
猛地一个加速,又冲了下去。
爪子,直奔熊瞎子的眼珠子!
“漂亮!”周晓眼睛都闭上了。
都能想到那一下狠的。
利爪划过。
黑熊嗷一声,嗷得那叫一个惨绝人寰。
半边脸,血滋啦啦的。
趁它病,要它命!
苍鹰眼睛亮得吓人。
爪子一转,再次盯住那只还没反应过来的锦鸡。
这次,更快,更狠,像是要一击毙命!
爪子张开,锦鸡连扑腾都来不及,已被狠狠攫起。
成了!
周晓心里刚喊出一个“好”字,还没等松口气,身后山林就炸了锅。
那熊瞎子彻底疯了,撞断树木的声音“咔嚓”、“哗啦”响成一片,追着苍鹰屁股后面不放。
“拐弯!钻林子,别走直线!”周晓脑子里绷紧了弦,死命催着。
苍鹰猛地一偏,擦着树冠扎进密林深处,枝叶成了最好的掩护。
可那黑瞎子红了眼,闷头就是一顿横冲直撞,管它什么树挡路,直接撞过去!
又一棵碗口粗的树应声而断。
“疯了,真是个疯子!”周晓太阳穴突突地跳,后槽牙都快咬碎了,“甩掉它!快!”
苍鹰贴着地面飞,速度快得只剩一道影子,从一丛乱枝的缝隙里硬是钻了过去,翅膀几乎没碰到一片叶子。
黑瞎子跟着冲,越追越深,呼哧呼哧的喘气声隔着老远周晓都“听”见了。
脚下一滑,噗通一声,摔进了一片碎石坡里。
石头哗啦啦滚下去。
它挣扎着爬起来,爪子在石头上挠出刺耳的响动,冲着苍鹰消失的方向咆哮,声音却透着股力竭。
再也追不动了。
周晓猛地睁开眼,呼出一口长气,腿肚子有点软,靠着冰冷的墙壁才站稳。
后背黏糊糊的,全是汗。
他扯了扯嘴角,却笑不出来。
娘的,差点玩脱了。
就这只锦鸡,换二两烧刀子都嫌亏得慌。
没一会儿,翅膀扇动的声音靠近。
苍鹰落了下来,爪子里还牢牢抓着那只色彩斑斓的锦鸡。
它也累得不轻,翅膀尖微微颤抖。
周晓伸手接过锦鸡,沉甸甸的。
另一只手,轻轻摸了摸苍鹰的头。
“好样的,没给老子丢人。”
苍鹰低低叫了一声,脑袋在他肩膀上亲昵地蹭了蹭。
周晓让它在肩上站稳,掂了掂手里的锦鸡,不再耽搁,转身就朝医院的方向快步走去。
大壮还等着救命钱呢。
路还是那条路,坑坑洼洼,泥土散发着潮湿的气味。
每一步都陷进泥里,拔出来,再陷下去,沉重得让人骨头发软。
周晓心里那团火急燎燎地烧着,脚下捣得飞快,连喘口气都觉得耽误事儿。
刚拐进医院那有些破败的大门,嗡一声,像是捅了马蜂窝,四周瞬间就炸开了。
“嚯!这什么情况?”
“快看他肩膀上!是鹰吧?活的!”
“手里头!那是啥?野鸡?花不溜秋的……锦鸡?!”
惊呼声,倒抽冷气的声音,乱糟糟地响成一片。
病房里有人扒着窗框探头,走廊里也伸出来好几个脑袋张望。
几个半大小子更是胆子肥,噌噌跑过来,离着几步远,又不敢太靠近,指指点点,眼睛里全是没见过世面的稀奇。
“哥们儿,你这……哪来的啊?”有人扯着嗓子,远远地喊了一句。
前台那边,几个小护士脸都吓白了,挤作一堆,压着嗓子嘀咕,脚底下还悄悄往后蹭,想离远点。
这时候,走廊尽头传来拐杖“笃笃笃”敲击地面的声音。
一个干瘦的老头拄着拐杖,颤巍巍地挪过来,嘴唇哆嗦着,整个人像是被什么东西钉住了。
“这……这后生……莫不是……驯鹰的传人?”老头喃喃自语,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周晓对这一切都像是没听见,没看见。
周围那些人的声音,那些探究的、惊奇的、或是畏惧的反应,都好像隔着一层厚厚的棉花,传不到他耳朵里。
他心里就一根弦死死绷着——大壮,还等着钱救命。
手心里全是黏糊糊的汗,攥得生疼。
肩上的苍鹰似乎被这动静扰得有些不安,微微动了动爪子。
“老实待着。”周晓喉咙里挤出三个字,声音压得很低。
苍鹰果然不动了,只是微微偏了偏头,那股子生人勿近的凶悍气势,让围观的人群下意识又往后缩了缩。
周晓脚下不停,手里那只分量不轻的锦鸡随着他的步伐微微晃荡,斑斓的羽毛在医院走廊昏暗的光线下,流转着一种暗沉沉的光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