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此,东吴民间的骚动渐趋平息。粮价虽因朝廷投放官粮稍有回落,却仍居高不下。
官盐铁则积压成山,朝野为之焦头烂额。
吴国百姓困惑,朝臣束手,谁也未曾怀疑到蜀汉头上。
正午时分,建业城西集市口,一辆满载白花花盐包的马车停在街边。
车旁,一个黝黑汉子高声吆喝:
“贱盐贱盐!上好海盐,便宜卖咯!官盐一斤八十钱,我这只收三十钱,错过不再有啊!”
他话音未落,便有大批主妇和小贩蜂拥而上。
“什么?三十钱一斤盐?”一位挑着箩筐的大娘不敢置信地问。
“可不是嘛!”那汉子抓起一把雪白盐粒给众人看,“自家盐场出的粗盐,价格实惠,先到先得喽!”
周围百姓本就怨官盐奇贵,如今见有如此廉价之盐,哪里肯错过?
顷刻间将马车围得水泄不通,争相抢购。
一旁官营盐铺的店伴见状,急得直跳脚,上前喊道:
“你这卖的是私盐吧?私盐违法,信不信我拉你去见官!”
卖盐汉子不慌不忙:
“呔!谁说我这盐不是官盐?票据在此!”
他掏出几张早已准备好的私造文书晃了晃,又故意扬声对围观众人道。
“我这盐价低,可质量绝不含糊,各位买回去慢慢尝鲜!”
围观百姓哄笑起来:“管他官盐私盐,价钱合适就行!”
“可不是,八十钱买一斤官盐,早吃不起咯!”
店伴见辩不过,又见众人根本不听,灰溜溜跑回去报官。
不远处几名乔装成挑夫的军机处探子对视一笑,悄然离去。
月黑风高,柴桑城外一座偏僻军械库旁,几个黑影正在紧张交涉。
“孙都尉,这是五十根赤金,您点点。”
说话的是一名外地商贾打扮的人,他身旁随从抬开一口沉重的楠木箱,顿时金光闪闪,在幽暗火光下异常刺眼。
对面的东吴军官孙都尉眼都直了,嘴里却佯装客气:
“这……林老板,朝廷甲械军资可是违禁之物,万一被查……”
那林老板笑嘻嘻道:
“嘿嘿,都尉大人放心。小人拿到货后即刻走水路运去海外,绝不在江东境内停留,您一百个放心!”
“再说了,如今天下太平多年,这些兵器刀枪只管生锈蒙尘,不如换些金子孝敬夫人美妾,岂不美哉?”
孙都尉听得心动,顿时笑逐颜开:
“林老板说的是!嘿嘿,我这也只是替上头行个方便罢了……”
他拍了拍手,仓门开处,十来名亲兵抬着一箱箱戎器走出,里头刀枪锃亮,盔甲崭新。
林老板上前检视一番,见货色上佳,不禁喜形于色:
“都尉爽快!日后还有好货,尽管来找小人,价钱好商量!”
孙都尉捧着黄澄澄的金锭,笑得合不拢嘴:
“一定一定!”
两拨人迅速交换货物,各取所需,随即分头隐入夜色之中。
待众人走远,一道黑影悄然现身于树后,冷冷注视着这一幕,旋即无声无息退走。
与此同时,在武昌城内一处僻静的后院中,一场不为人知的密谈也在进行。
户部尚书梁虔局促不安地看着眼前蒙面人推来的锦盒。
盒盖开启,一锭锭黄金码放其中,灿然耀目。
“梁大人,这是区区五百两黄金,聊表心意。”
蒙面人语气低缓,从容不迫。
“日后如何行事,大人自有计较。”
梁虔额头见汗,小声道:
“阁下真是蜀国来人?”
蒙面人微微一笑:
“不敢相瞒。丞相杨大人敬佩梁公忠贤,特意嘱我备下薄礼,望大人笑纳。”
梁虔咽了口唾沫,半晌道:
“杨……杨仪此人,真有如此神通,手伸到我大吴来了?”
蒙面人轻叹:
“杨丞相雄才大略,大人当是听闻的。”
“如今吴国失信在先,战端一启,胜负未可知。梁公满门富贵,何苦为孙氏江山尽忠至此?日后若有两全之策,不失为良计。”
梁虔缓缓点头,目光在黄金与来人身上游移不定。
他也曾是东吴股肱老臣,然这些年眼见孙氏疑忌臣子、朝政日非,早已心灰意冷。
此刻黄金在前,再被对方几句话挑动,心中最后一道防线轰然坍塌。
“阁下之意,在下明白了。”
梁虔长叹口气,将锦盒推回去一半。
“这礼,却不能白收。我能为杨丞相做些什么?”
蒙面人见他上钩,暗暗一笑,压低声音凑上去,在梁虔耳边耳语了几句。
片刻后,梁虔郑重点头:
“好!此事就包在老夫身上。”
蒙面人满意地拱手:
“如此,多谢梁公成全。事成之后,丞相必有重谢。”
说完起身告辞,隐入夜色。梁虔望着那一盒黄金怔怔出神,半晌,将盒盖合上,收入怀中。
就这样,不到两月光景,杨仪便通过军机处的密探网,将东吴朝野搅得乌烟瘴气。
市井经济大乱,军备暗中受损,连孙吴朝堂之上都悄然埋下几枚钉子。
而蜀汉这边,却是风平浪静,所有准备在暗处有条不紊展开。
杨仪每日深居府中,闭门不出,使得不少人暗暗嘀咕纷纭。
转眼两月过去。
蜀都朝堂,又一次朝会召开。
刘禅高坐龙椅,目光却不时飘向殿中一侧的杨仪,神色间显露几分焦虑。
大殿下首,群臣交头接耳,似乎皆有满腹疑问待陈。
终于,尚书令董厥出班奏道:
“陛下,东征之议已有两月。然至今未闻丞相调兵遣将,大军亦无异动。”
“臣等愚钝,不知丞相东征部署如何,不敢不问。”
此言一出,众人齐齐点头。刘禅也顺势看向杨仪:
“正是。丞相,可曾准备妥当?”
杨仪缓步出列,沉声答道:
“回禀陛下,东征准备已然就绪。臣拟再过月余,便择日发兵。”
“月余?!”
满朝大臣皆惊,不少人面露难以置信,私语道:
“再过一月便要出征?”
“也未见大举征募调兵呀?”
赵云皱眉上前:
“丞相,当真无需大规模增兵?东吴兵精将广,我军若轻率出动,恐力有未逮。”
杨仪胸有成竹地笑道:“大将军放心。兵在精而不在多,况我军所需之兵已秘密整训妥当。”
他说罢意味深长地扫过众人,“诸位不日自有分晓。”
众人见问不出具体,面面相觑,一时无话。
刘禅勉强笑道:
“卿素来谋深虑远,朕信卿便是。只是切记谨慎为上。”
“陛下放心。”杨仪拱手领命,“臣这便着手最后调度。”
退朝后,刘禅将杨仪单独留了下来,关切道:
“爱卿,朕并非不信你,只是朝中有人心不定,你看……”
杨仪微微一笑:
“臣明白陛下忧虑。还请陛下静候佳音。待东征首战告捷,自然百疑俱消!”
刘禅见他胸有丘壑,也不好再多说,只得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