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林净月一大早随泰丰帝来到城楼上,遥望下方。
数万兵马浩浩荡荡离京而去。
最前头,太子被扶上了马,在郑越和萧染青一左一右的护卫中,慢行着远去。
郑越是忠勇侯之女,萧染青乃今科武状元,两人骑马落后太子一步,庇佑在太子两侧,既是对他们的看重,亦是对两人的认可。
林净月的视线,在萧染青的背影上停顿的有些久。
她见过吴庸的字迹,非常低调与内敛,不露半分锋芒。
而昨天郑津送来的信上,字字嚣张大气,锐意不减,正如此时的萧染青。
五万将士中,他与太子的身影,最为夺目刺眼。
林净月暗暗揣度时,站在城门楼子上的重臣亦是眼眸微眯。
短短几天时间,可调度不了五万的兵马,除非……泰丰帝早有准备。
临近京城的几个郡早早得了调兵的消息,私底下调兵遣将,等泰丰帝的旨意一到,立即派出兵将而来。
镇国公比谁都清楚几日之内调够五万兵马的难度有多大,更是悔恨不已。
瞧这架势,泰丰帝只怕早早得了草原来犯的情报,提前做足了准备!
太子这一趟前去,分明就是去蹭军功的!
甚至比他们预料之内的,还要轻松!
镇国公余光瞟着看不出情绪的泰丰帝,不免生出迟疑与犹豫,陛下一如当年那般深谋远虑。
就算太子死在北疆,也不一定轮到三皇子上位……
可视线瞄到泰丰帝身旁的皇后时,镇国公的眼神逐渐坚定下来。
为一个后位,镇国公府付出了太多太多,绝不能半途而废。
太子,必须死!
直到再也瞧不见太子的身影,泰丰帝缓缓吐出一口浊气:“回宫。”
他干脆利落转过身,离开。
皇后慢了一步,深深看了眼远去的太子,再看看一旁的三皇子。
三皇子脸上不复平日的爽朗,弥漫着浓浓的阴郁与不甘,任谁看了,都知他对太子,心有不满。
皇后在心里轻叹一声,转头跟上泰丰帝。
明黄色裙摆在孟右相眼皮底下划过,日益增长的野心愈发熏灼。
他笑呵呵起身跟同僚们告辞,却在下城楼时,意外瞟见泰丰帝身边的陈诲,朝着一个方向而去。
徐文洲亦在人群中,他抬眼看到了城楼上的太子妃,敛眸瞧见出征兵马当中的郑津,无端有些感慨。
这才过去多久?
京雅轩时初见的小姑娘,空有一身胆气却无足够的底气,可现在的她,已是气度雍容的太子妃。
而因她才收下的小徒弟郑津,不过是个脑子空空的莽夫,却在本次武举中博了个好名次。
眼下更是随大军出征北疆,一朝立下军功,前途无限亮堂。
徐文洲决定回观闲书院,拿郑津当例子,好好敲打敲打那群明年就要科举的学生。
周围人潮拥挤,吵闹不休。
徐文洲转身正要离开,身边不知什么时候,站了一个皇城司,正笑眯眯地朝他拱手:
“小徐先生,上头有请。”
徐文洲眉头微皱,抬头示意他在前头带路。
皇城司……顶头可是泰丰帝!
他走动前,给了随行学生一个眼神。
学生立马顿住脚步,没有跟上,等人走远后,匆匆来到城楼处,寻上东宫侍卫:
“我乃观闲书院钱途,小徐先生徐文洲座下学生,特来求见太子妃。事情紧急,还望太子妃见小民一面。”
林净月正打算找处酒楼,一一清点太子送她的那些地契铺子。
得满枝提醒,注意到同在城楼上的陈国公。
她来回看了两圈,都没看到陈域,心头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
再看陈国公脸上恨铁不成钢与心疼交织,林净月微微睁大了眼睛。
今日太子领兵出征北疆,陈域不可能不来凑个热闹。
既然他不在城楼上,那……
林净月越过城楼下挤挤攘攘的人群,与连绵不断从京城走出的兵将,看向远处隐隐可见轮廓的几辆马车。
太子不可能长时间骑马,但又得急速行军,泰丰帝特地叫司造局的匠人打造了几辆特殊的马车。
用的材质都是顶顶好的,普通弓箭,根本射不穿。
林净月沉思时,张邈走上城楼,低声说了句话。
*
行军三十里后,太子叫大军暂且停下休息,他也得从马上下来,换到马车上。
腿废之后,太子从未骑过这么久的马。
虽然大腿内侧险些被磨破了一层皮,但太子精神抖擞,头脑更是前所未有的清明。
随军副将领命下去传消息时,汀南和鸣鱼并行上前,将太子扶下马,转送到轮椅上,再送到特制马车前。
太子正要上马车,副将拧着眉头匆匆来报:
“殿下,底下火头军来报,在粮草车里发现一个奇怪的人,他全身被捆绑住,刚刚清醒,就要求见殿下。”
藏在粮草里?
太子漫不经心摆摆手:“拉下去,等到北疆派去修城墙。”
“是!不过……”副将迟疑了下,“那人嚷嚷说,他是您的表弟,是陈国公府的……”
汀南和鸣鱼同时抬眼。
两人视线交错,鸣鱼拍了拍副将的肩膀:“带我去看看。”
副将纳闷地瞅他一眼,这不是今科武举选出的武进士?
什么时候当了太子的走狗?
但看太子没有说什么,副将忍了,领着鸣鱼来到粮车前。
陈域四肢被捆着,正泪眼朦胧,盼星星盼月亮盼着表哥来救他。
一瞧见鸣鱼,他哭腔一顿,这不是表嫂身边的侍卫?
情况紧急,陈域顾不了那么多了,赶紧求救:“快快,给我解开,哎呦我的手,我的腰,还有我的后脑勺!
也不知道是谁那么缺德,趁我睡觉哐哐把我敲晕了,还塞到粮车里,差一点点我就……”
鸣鱼叹口气,给他解开绳子的同时,跟副将和火头军们解释:
“不是探子,也不是存心使坏,他……确是陈国公府的世子陈域。”
鸣鱼思及刚刚太子的神情,面不改色补充了一句:
“这位小公爷未能取得国公同意,无法随殿下出征,遗憾之下,便想了这么个讨巧的法子。”
副将看向被捆得结结实实的陈域,缓缓点了头:
“嗯,小公爷勇气可嘉,正好随我等,浴血沙场,力抗敌军。”
骂骂咧咧的陈域一愣,反手指着自己:“浴血沙场?”
他吗?
不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