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完苏运昌的话,君名扬敲着大腿思考了一会儿。
烧制玻璃的工艺技术中,加入芒硝是为了除杂,加入石灰石为了稳定玻璃的化学性质,为了增强硬度应该还加入了铝土。
至于芒硝的伴生矿……芒硝伴生矿只有两种,一种是盐,以他的认知,烧制任何东西都不应该加氢氧化物。
那就只能是加剩下的一种——碳酸钠。
最重要的玻璃和耐火砖的制造工艺他基本已经到手,对于苏运昌背后的人是谁,他其实不太感兴趣。
那这苏运昌还留不留?毕竟这厮也算是罪大恶极,弄死了正好安抚这些被骗难民的心。
但他虽然已经得到了想要的配方,却没真正实践过,具体的原料比例还要去慢慢一一尝试。
留下苏运昌这个技术成熟的工人,很明显能迅速培养出一大批能制造玻璃的工人,甚至可以短时间内直接弄个玻璃厂出来批量化生产玻璃。
见君名扬起身踱步,苏运昌满头冷汗,还以为君名扬一直等他供出背后之人等得不耐烦了。
毕竟人家一个侯爷,想来应该是不缺钱才对,也就是对这人造琉璃稍微有点好奇,侯爷如此高贵的身份,不可能屈尊降贵自己要去当个低贱的工匠吧?
于是慌忙道:“招了,我招了!”
“指使我这么干的是陇南府的中郎将冯栢,他想要捞取军功,平定叛乱是大功,所以才指使小人构建邪教笼络流民。”
“除了大乘教,他手底下还有其它教派。平华县附近就还有一个圣莲教,是由另外一个人指使的。”
君名扬还没说什么呢,就听到苏运昌一五一十的交代了,“我的妻儿都被对方控制了,对方许诺让我的两个儿子脱离匠籍,并且保证能让我的两个儿子其中一位考上举人功名,另一位给一个秀才功名并进入官府担任教瑜。”
“一个中郎将,不过是个四品武将,手里有兵权不假,但是你觉得他能控制科举舞弊?”君名扬不屑道。
要知道,举人功名,已经是可以候补一县之地的县令官身了。即便仅仅只是有功名,便可进入国子监。
负责乡试的官员职级就不会比中郎将的品级低,通常都是由四品知府协同京城来的官员负责,一个武将,不可能有足够的影响力在乡试上舞弊。
老皇帝虽然昏聩,但朝堂百官可不会愚蠢到在科举这件事上舞弊,此事涉及到众多官员派系。
“冯栢不行,但是他背后的官员肯定可以。”苏运昌犹豫地看了看身边的护卫,又看了看郑斌,“大人能否……”
“你们都先出去吧。”君名扬摆摆手。看来是背后的人背景太大,郑斌不敢继续说了。
“侯爷,这……”郑斌犹豫了一下。
“绑着呢,再说都被打个半死了,伤不到我。”君名扬没好气道。
一群护卫这才跟着郑斌走出去,关上了房门。
见只剩下君名扬,苏运昌这才压低声音小声道:“我在梓州按照冯栢的计划发动叛乱之后,冯栢带我去见了两个人。”
“其中一位是陇南知府。而另一位……”
说到这里,冯栢小心翼翼地回头看了一眼,确认安全之后,把声音压得更低了,小声道:“另一位身穿明黄色四爪蟒袍,约莫三十岁上下,冯栢与陇南知府对他唯命是从,乃是一位皇子……”
君名扬眯起眼睛。
身穿黄色蟒袍的,只能是皇子或王爷。
当今陛下猜疑心太重,别说是王爷,就如同他爹那样的侯爷都免不了被清算。
王爷几乎全都被圈禁削藩,手里权利聊胜于无,跟他的处境差不多,更别提挥使一位四品知府和四品武将。
况且燕国也没有三十岁上下的王爷,最年轻的那位王爷都四十几岁了,另外年纪跟当今那位相差无几,早就没了争夺大位的心思了。
在他记忆里,符合苏运昌描述的,只有一个。
二皇子燕云。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一切都说得通了。
燕云作为皇长子,虽然不是嫡长子,但在朝堂之中也是极为得势,背后还有不少世家大族支持。
加上他本就跟身为已故皇后诞下的嫡子燕丹、及最受宠的董皇妃之子燕启一样,是皇位的有力竞争者。
既然是燕云答应了的事情,那他还真就可以影响到一场乡试,一个举人一个秀才罢了,负责监考的考官自然可以卖燕云一个面子。
毕竟谁也说不准燕云以后会不会登上大位。
此前他和符妙就推断朝廷应该下令让某位皇子来赈灾了,但陇南三州依旧民不聊生,想必是有另外一位皇子在背后下绊子。
但没想到还真让他们给猜准了,果然二皇子要乘着灾荒扶持武将,想要握住属于他自己的兵权。
“大人,该说的我可都说完了。”苏运昌用哀求的眼神看向君名扬。
“你想活命?”
“草民肯定想啊。”苏运昌不假思索道。
“我可以给你个活命的机会,甚至只要你告诉我你妻儿所在之地,我甚至可以安排人去把你的妻儿接走。”
君名扬缓缓道,“但是有一个条件,你要跟我走。”
“大人,您这是什么意思?”听君名扬的口气,似乎是想饶他一命?
但是跟他走是什么意思?
“你这条狗命小爷我用得上,明白了吗?”君名扬沉声道,“我要你教会我的人如何辨别烧瓷的各种土,以及把你建造耐高温炉子的技术、烧制琉璃的技术全部传授给我的人。”
“啊?”苏运昌听闻后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一个侯爷,居然还真就对烧制瓷器、琉璃感兴趣?
“草民斗胆问一句,您为何要烧制琉璃?”
“关你屁事。”君名扬淡淡的怼了回去,“你就说同不同意吧。不同意现在就人头落地,同意了你这条命还能在云中郡苟延残喘,你的妻儿也可以一并接来。”
“额……大人,草民可否斗胆提个要求?”
“是不是给你脸了?”君名扬抽了抽嘴角,还跟他提上要求了。
“对大人您来说肯定是小意思,不是什么太过分的要求。”苏运昌讪笑道,“您到时候把我两房小妾和儿女接走就行了,贱内就……不麻烦您了。”
“嗯?”君名扬眯起眼睛一脸狐疑地看着他。
苏运昌被盯得浑身不自在,“草民养小妾的事儿,贱内……贱内还不知道。”
“原来你大老婆是个悍妇。那更得让你们一家人团聚了。”
“那大人还是杀了我吧。”要让他家那悍妇知道他养小老婆,跟死了有什么区别。
“当真以为我不会杀你?就你干的那些破事儿,奸淫致死多少姑娘?你一百个脑袋都不够我砍的。”君名扬冷哼一声。
“大人,您要这么说我可就不认账了。草民虽然奸淫女子,但对于那些不服从的,顶多也就关押起来,致死这事儿跟草民无关。”
苏运昌振振有词道,“那可都是冯栢安排来的人干的,就凭草民拉拢教众,冯栢也不放心啊。”
君名扬眼珠子转了一圈,叫了两个护卫进来,“把他给我秘密带走,再去从绑起来的邪教教众里,挑一个身形跟他差不多的。先打肿脸,再跟那死胖子一起推出去,当众砍了。”
君名扬又补充了一句,“先别让郑斌知道。”
“明白了。”护卫深深看了一眼苏运昌,点点头。
苏运昌被护卫的狠辣眼神吓得打了颤,随即被护卫带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