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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实上,根本无需栖月告假。

因为陆远舟很忙。

将王夫人送回嘉乐堂后,他又急匆匆出门。

是以国公府根本没来得及准备接风洗尘的家宴。

栖月也跟着松了口气。

说她自私也好,无情也罢,她其实一点也不想面对陆远舟。无论当年发生过什么,三年了,一切都过去了。

她现在的生活很好。

这是一道一目了然的选择题,过去和现在,哪个更重要?

傻子都知道该怎么选。

或许乍然相见,她尚未整理好情绪,但这只是时间问题。她是他的大嫂,无可更改。

栖月打定了主意回避。

虽是同一个屋檐上生活,可显国公府这么大,又是叔嫂的关系,特意回避的话,除去襄阳侯府的意外,这段时日当真没有再遇到。

栖月又觉得是自己多思。

关于陆远舟的回归,众人看法各有不同。

比如陆娇,她会直接问,“你内心没掀起什么波澜吧?”

她最近痴迷话本,说话时不时便会冒出一些很矫情的“咯噔”语录:

“见到他,你的心跳了吗?我知道,我还没有说他的名字,你已经想到了!他是你心里挥之不去的记忆,也是你心底埋藏依旧的秘密!但这份感情,就像夏天的棉袄,冬天的蒲扇,终究……是多余的。”

对此,栖月只需回她四个字,“我是大嫂。”

“哦。”

陆思便靠谱得多,“缘分真的很重要,错过了也不必可惜,一程有一程的风景。”

从暗恋贺长风的心绪中走出来,她如今与兵部尚书府的秦二公子好事将近,这些都是她的真心话,人最没有必要做的,便是纠结过往。

关于栖月和陆恂兄弟俩之间的事,这两人或多或少都知道一些,但所知有限。

比如陆思以为这只是一场陆远舟的单相思。

陆娇知晓得更详细一点,栖月最早是陆远舟的心上人,后来因为大哥陆恂娶了她,兄弟二人闹得很不愉快。

远舟才会一气之下离开京都,远去西陲。

至于三人之间具体发生过什么,她们却不清楚。

只是不约而同的,姐妹俩都来玉笙院陪栖月说话。

“大太太昨日还朝我母亲打听戚家大小姐。”陆思道。

陆远舟如今进了中台,职掌文书起草,官阶虽不高,却是陛下身边近臣。王夫人镇日想要为他挑一门淑女良媛为妻,阵仗闹得很大,不光嘉乐堂,整个显国公府都有耳闻。

陆娇寻常神色道,“我们兄妹三个,远舟最小,母亲向来偏疼他一些。”

比起对陆恂婚姻的放任,陆娇的草率,王夫人对陆远舟,又岂止是偏疼。

自家人知自家事。

于是陆思又换了话题,“听说燕王侧妃要回京了,你们知道吗?”

陆娇眼睛瞪大,连声问道,“真的吗真的吗?她要回京了!”

栖月不解,“燕王侧妃回来,你那么激动干嘛?”

“你不知道她?”

陆娇解释道,“时安姐姐可是京都鼎负盛名的才女,人生的花容月貌不说,性格也是顶好的。总之,见过她的人没有不喜欢的。当年她嫁给燕王做侧妃,我们私下里都暗自可惜了好久。似时安姐姐那般品貌,嫁与太子做正妃也是绰绰有余。”

陆思辩解道,“那燕王殿下也是难得一遇的品格,时安姐姐虽是侧室,燕王为了她,至今也未娶正妃,时安姐姐出身不显,如此已经很好了。”

栖月被她二人说得云里雾里,愈发对这位燕王侧妃好奇。

问道,“她是哪家府上的千金?”

“时安姐姐是孤女。”

陆娇说:“容朝末年,各地军阀起义,赤眉军曾血洗京都,时安姐姐便是那时候失去父母家族。后来陛下收复京都,时安姐姐被兰先生收养、教导长大。”

大启建国后,有功之臣都封侯进爵。陆娇她们虽也是高门显贵,可到时安面前,举止言行便都有些不够看。

那是个真正将优雅刻在骨子里的人,却从来温柔可亲,眉眼间有一段清华气象。

陆思补充,“时安姐姐懂得可多,我们都受过她的教导。”

她二人你一言我一语,将那位燕王侧妃夸得天上有地下无,溢美之词层出不穷。栖月听了半晌,更难想象时安该是个怎样的一个完人。

便佯装吃味,“你们这么喜欢她,等她回来,会不会不理我?”

陆娇立即表示不会,“咱们可是过命的交情。”

“你知道吗?人这一生当中,真正……”

“我知道!”在陆娇开始发表“咯噔”语录之前,栖月立即叫停。

事实证明,有戏精属性的人,随时随地都能开始表演。

“栖月,你不信吗?咱们经过这么多事,难道连这点信任都没有吗?”

“寒心!真正的心寒不是大吵大闹,真正的失望不是泪流满面,而是言语短短,目光冷淡……”

陆思一言难尽看向堂姐。

栖月抚了抚额头,指着案几上的茶壶道,“心寒的话,喝点热茶暖暖。”

陆娇依言,一本正经给自己倒了杯茶。

栖月道,“给我也续上。”

姑嫂二人这般相处,看得陆思目瞪口呆。原本她还有些淑女架子,如今混熟了,也肯露出一点本性,对陆娇挑拨道:

“堂姐,嫂嫂她今天敢使唤你倒茶,明天就能叫你提鞋。你可提防着些。”

陆娇嘿嘿一笑,“那我得赶紧将手上这蔻丹卸了,省得弄花了她的鞋。”

陆思:……

三人笑成一团。

因方才说起燕王侧妃,陆思便提议道,“闲来无事,不如咱们去逢春一盏去如何?”

逢春一盏,是燕王侧妃于闺中时开的饮子铺,专招待女眷。

只是位置略偏,在东郊那一片。

陆娇立即附和。

栖月没去过,便也跟着他们一道。

“朱鸟衔来双盏倒,罗浮春暖一枝逢。”

单听名字,也知极是处极雅致的所在。

铺子里燃了香,透过每一处雕花镂空的孔洞,都溢出阵阵香雾,前头是场馆,二楼有雅室,专供女客们闲坐饮茶用。

陆娇轻车熟路,来到一处挂着“自清欢”的厢房里,三人点了饮子点心,就这么慢悠悠消磨了下午的时光。

闺中岁月,总是静好无澜。

临走时,栖月听到有人高声唤“月儿”,她不禁回头望去,却不是在叫她,而是沈清月。

后者也看到她。

冲她点点头,往另一间厢房去了。

栖月忽略心中略略生出的异样感觉,追上前头二人。

谁知才出了铺子,这两人竟同时停下,她不禁笑问,“怎么不走——”

说到一半,她的话便也止住了。

参天的树下,立着一位身形颀长伟岸的男子。穿一身玄色团领常服,腰上拿玉带钩束着,头戴金冠,愈发衬得人高洁端稳。

他总是沉稳寡淡,只是当那双深眸望过来时,不经意间便换了天地,露出一些温柔的缱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