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确实是恨他的。
恨他到，哪怕是亲手杀死他，内心也毫无波澜。
但到这一刻，除他之外，他想不到该把自己的孩子托付给谁。
他不求白浩雄像对时初、白优星那样，对待他的孩子们，只求，让他的孩子们平平安安长大。
不要将他的过错，迁怒到孩子们身上。
这一点，他是放心的。
白浩雄不是一个合格的父亲，但是一个合格的爷爷。
他对待子孙后代，是极好的。
而他们，也被他教得很好。
说完这番话，白苍崖就低下头，不再去看所有人，等待着时初的审判。
他知道时初有多在乎白浩雄，所以她不可能放过他。
时初冷冷注视着。
白优星、白洛舟、白景逸亦是一脸愤怒地瞪视着他。
在一片寂静中，白浩雄艰难地开了口。
“小初，可否能留他一条性命……”
“爷爷！”听到这话，白优星发出了不赞同的声音。
她双手握成拳，“爷爷，他都害你性命了，这时候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
“就是啊！”白洛舟眉头紧皱，“我爹死的那天告诉我，当初他没有想过要调换五妹妹，是大伯一直在他耳边怂恿他，他这才偷偷把五妹妹抱走，但带着五妹妹离开白家的是大伯！”
白浩雄讶然地看向他。
前两天，他的幼子白苍穹再也坚持不住，彻底地闭上了眼睛，当时只有白洛舟在他身边守着他，所以，他临终的交代，只有他知道。
而在生命的最后一刻，他没有再为白苍崖遮掩，把一切都交代了。
白苍穹的这一生，最大的追求是美色，他是个好色又贪生怕死的人，所以当初得知他因为嫉妒白苍树生了个好女儿，而把她调换时，白浩雄还有些怀疑，这完全不是他的作风。
原来，推动这一切的人，是白苍崖。
白苍崖没有否认。
白苍树双目喷火地望着他。
他这大哥，当真是把他害惨了！
时初不在意谁把她调换，她看着白浩雄，认真问：“爷爷，你当真要饶他一命吗？”
白浩雄点头，仿佛一瞬间苍老了十岁。
白苍崖不能死在时初手里。
否则，她就是他一双儿女的杀父仇人，他们一定会与她不死不休。
他不想再看到白家的孩子相互残杀。
他们本该是因着血缘的羁绊，成为世间最亲密的人。
白苍崖望着白浩雄，神色更复杂了。
“好。”时初应下，“但爷爷，我不会留要害你的人在身边，所以，我要废了他的修为，将他逐出白家。”
她的声音一如既往平静，没有半分动容。
在这里，她唯一在乎的是爷爷。
其余人于她，都是无关紧要。
这样的结果，已经是最好的了。
白苍崖终究要为自己犯下的错误付出代价。
白浩雄没有再说什么，疲惫地闭上眼睛，点了点头。
白苍崖没有想到，自己还能捡回一条性命。
他望着时初、白浩雄，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白浩雄没让时初动手，而是让一直跟随在他身边的二长老动手。
白苍崖没有半点挣扎，甚至称得上是坦荡地接受了二长老废除自己的修为境界。
他只是废了他如今的修为境界，没有废他的灵骨，所以他还有重新修炼的机会。
白苍崖修为被废后，脸色苍白，挺立着的身躯也开始摇摇欲坠，他向着时初、白浩雄鞠了一躬，声音沙哑道：“谢谢。”
他现在算得上是失去一切，什么权力、修为都离他远去，他心里非但没有觉得空落落，反而彻底地轻松起来，似乎一直以来压在他身上的重担消失不见。
现在回头来看，才意识到他一直苦苦追求的，也不过如此。
他放下了执念，也放下了对白浩雄的怨恨。
他感激他与时初，愿意留他一条性命，让他能陪伴自己的家人。
最后在离开练武广场时，白苍崖头也没回道：“对了，我也是最近才发现的，大长老、三长老都是另外三个家族安排进白家的人，目的是搅乱白家，让他们有可乘之机。”
听到这，白苍树的脸黑如锅底。
他想到了自己那个被时初击杀的守护灵。
当初就是受了大长老、三长老的挑唆，他才一时上头要对付时初，最后害了自己的守护灵。
白苍崖走出练武广场，当看到等候在外面的三道身影时，他愣在原地。
他的妻子泪眼蒙眬地望着他，儿子坐在轮椅上，一向不擅长表达自己情绪的他，此刻眼眶也微微发红，他的小女儿年纪太小，不明白发生了什么，懵懵懂懂的，一看到他，就开心地飞扑过来，嘴里甜甜唤着“爹爹”。
他抱紧自己的妻子、儿女，到这一刻，才真正明白什么是最珍贵的。
白清风道：“父亲，以后我来保护这个家。”
“还有我，我也要保护爹爹、娘亲还有哥哥！”
白洛雅举着小手软软糯糯道，引得白苍崖三人忍俊不禁。
最后离开白家时，白清风回头看了一眼练武广场方向。
唯一的遗憾大概是他还没有来得及好好与时初认识。
他真的很喜欢这个妹妹，看到她的第一眼就喜欢。
以后，恐怕也没有相见的机会了。
练武广场中，时初看向白苍树。
白苍树紧张得额头上冷汗直冒。
现在，该审判他了。
白优星忍不住为白苍树求情：“那个，要不把爹爹的修为也废了，就不要逐出白家了吧，爷爷身边，现在只剩下他一个儿子了。”
以白苍树曾经对时初做出的那些事，她明白时初不会轻饶了他，但白苍树做白家家主这么多年，在外面得罪过不少人，如果将他逐出白家，昔日仇家找上门，他将没有活路。
到底是将自己养大的父亲，白优星无法眼睁睁看着他走向死路。
“小初啊，以前都是爹爹糊涂，没能好好珍惜你，但爹爹已经知道错了，给爹爹一个弥补的机会好吗？”
白苍树望着时初，脸上全是讨好。
白浩雄这次没有说话，不干预时初的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