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王府,简单用过饭,许昭宁就坐到书案后开始给谢禛写信了。
她先把在宴席上发生的事详细说了一遍,特别是何万年说的那几句话,几乎是原封不动的写了下来。
“我曾在幼年时见何大人过一面,记忆中他和父亲并没有多少往来,他今日能站出来为我打抱不平着实让我很意外也很感动。”
——许昭宁很自然的就在后面附上了自己的感想。
之后,她还提到了曹修文鼻子歪了的事,顺便又夸了他上次打得好。
离开时的那场乱子她当然也说了,稍稍解释了一番自己为什么会插手,然后还提到了英国公家的秦六姑娘说的那番“救命之恩”的话。
写到这里,她提笔的动作微微一顿,仔细斟酌了一下用词,才委婉的询问了他是怎么救的人。
许昭宁一边写字一边在心里嘀咕:她可不是想探听什么,她只是、只是……
若是郡主再问及,她就可以“恢复记忆”了。
还有……
许昭宁把谢宛之给她的那个姻缘香囊拿到手上,打开认真观察了一番,才下笔写道——
“香囊里面除了有能招桃花的香料,还有一张姻缘符和红绳,都是郡主特意去城东的月老庙为王爷求的,据说很是有效,保证三个月内能遇到正缘。”
“只是这个东西现在不好送过去给您,免得郡主问起,我若说丢了,她一定会难过。我先帮王爷好好收在密封的盒子里,等您回来了再拿出来用,应该不会影响效果的。”
谢禛看到这里的时候,嘴角不由抽了抽。
还是别收着了,直接让成喜去院子里挖个坑埋了吧。就算这什么香囊是妹妹的一片心意,他也不想要!
至于那什么秦六姑娘说的救命之恩,他真的毫无印象,完全不记得有这么回事。他这辈子从没有特意救过哪个姑娘,若真救了,那大概也只是碰巧。
谢禛如实在回信上这么写了,想了想,又多添了一句:这秦六我根本不认识,她若再出现在你面前,不必理会。
写完回信,谢禛又从头到尾看了一遍,觉得没问题了才装进信封用火漆封好。他又拿起手边许姑娘写来的信,顿了顿,还是凑到了蜡烛前。
火舌卷起,写满了娟秀字体的信笺瞬间就被点燃,转眼就只余一片灰烬。
看着桌上焦黑的齑粉,谢禛的心里有种说不上来的失落。
他盯着看了一会儿,没明白这种感觉是什么。大概还是内宅生活太无聊了,每日里拆开许姑娘的来信就是他最高兴的事。
谢禛在心里叹了口长长的气。
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啊!他真是弄不明白女子为什么能忍受足不出户的日子,也太难熬了!
若是他一辈子都回不去了……
谢禛吓得连连摇头,连忙把桌上的灰烬都倒进了笔洗里,打算批阅几个奏折压压惊。端坐提笔,目光一扫,突然发现信封忘了烧了。
他之前取信的时候顺手就给放到了一旁。其实许姑娘送来的信封上什么都没写,倒是没有泄密的风险,只是他谨慎惯了,一般都会烧掉。
谢禛又放下笔,拿起信封,正准备凑到烛火前,却陡然察觉到点异样。他晃了晃信封,果然听到点动静。
原来里面还有一张信笺。
也许是许姑娘写完信又发觉有遗漏,最后又补了一张,所以才没和其他纸折在一起。
谢禛没有想太多,把信纸抽出来,展开一看,脸就红了。
那熟悉的簪花小楷写道——还有一个问题有些冒昧,但郡主从曹家回来一直在问我,我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若是王爷方便,可否告知:您喜欢什么样的姑娘?
郡主对这事很关心,我担心她之后还会打听。或者王爷也可以告诉我应该怎么回答。
谢禛对许昭宁一向是有问必答,就算是与朝政有关的要事,他也不惮于告诉她。
他对她是绝对信任的。
但这个问题他实在是答不上来,因为他从来都没有考虑过。
谢禛闭上眼睛试着想了想。
姑娘?什么样的……
脑子里陡然蹦出来了一张熟悉的面容,他惊得骤然睁开了眼,有些慌乱地扯过一张信笺,快速写道:寿安小孩子家家的不用操这种心,若她再问,你敷衍她就好了。
写完,他就把最后发现的信纸连同信封放在烛火上烧了。看着跳跃的火苗,谢禛的心也仿佛被燎着了似的,一片火热滚烫……
另一边,定远侯傅鹏海的心也不平静,甚至可以用油煎火燎来形容。从曹府回来,他也没耽搁,立刻就去了老夫人的院子。
母子俩商量了一阵,又派人去通知王氏和傅腾两夫妻。王氏和袁念容几乎是同时到的,这个时间点还不算晚,两人都还没有睡。
傅鹏海扫了一眼,眉头紧皱,“世子人呢?”
听出这个公爹的语气比平时还冷厉,袁念容暗暗疑惑发生了何事,脸上的神情也越发恭谨,如实道:“夫君传了信回来,说要和友人去游船,今夜不回来了。”
“混账东西!”傅鹏海气得破口大骂。
王氏忍不住幸灾乐祸,眼里的笑意都有些藏不住,只是片刻后,她就笑不出来了。
因为她听到傅鹏海用极其严肃的声音说道:“许氏不能再留在侯府。赶紧选个日子,让许家人把她接走。”
“侯爷!您在说什么?”王氏倏地一下站了起来,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袁念容面上也作出了惊讶的表情,可心里却忍不住拍起了手掌。
成了!成了!三弟妹能如愿离开侯府,她的川哥儿也保住了!
傅鹏海在席上喝了闷酒,如今脑袋一跳一跳的疼,他靠在椅背上,烦躁地闭着眼,不想和王氏解释什么。
“侯爷?”王氏急得声音又尖锐了不少。
“好了,坐下再说。”老夫人的心情也没有多好,沉着脸把在曹家酒席上发生的事说了一遍。
王氏只觉得一股火往脑门上冲,“侯府的家事与那何万年有什么关系?他凭什么弹劾?我们又不是强娶,许家都是同意了的!”
袁念容垂着脑袋,掩住嘴角那一抹嘲讽。
那还不算强娶吗?谁家姑娘会自愿嫁给一个将死之人冲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