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检查表盘。
路过第一个行人时,温长宁没有注意到。
但…人也不是傻子。
等到第二次的时候,他终于发现不对劲了。
温长宁猛地转头,发现几个行人在看着他这边。
不对,不是这边。
他们好像……在看他?
看他……
他?!
温长宁一时间不太敢相信,站在原地不动了,也不贸然出声。
那几个人走近,其中一名男性可能没忍住,对着他这边问:“小兄弟,你……是又掉泥坑又掉水坑了吗?”
温长宁和这个人对视上,然脖子像生锈了一般钝钝地环顾自己身边,确认身边只有自己后他又转回头去,愣愣地抬手指着自己,也不说话。
那个男子接受到他眼中“你是在对我说话?”的信号,点头说:“问的就是你。”
温长宁瞪大了眼睛,半张着嘴。
他的语气不敢置信,脱口而出:“你能看见我?”
说着不自觉往前跨出一步。
那几个人也不自觉瞪大眼睛,后退了几步,被吓的。
想想吧。
青天白日下,见到一个衣衫脏乱,神情诡异的俊朗年轻男子,也不说话,只是用眼睛直勾勾地看着你,不开口则已,一开口一开口就是像鬼的话。
如果是在晚上,他们早喊有鬼,救命啊了。
刚刚那个搭话的男子心情瑟瑟发抖,看着不说话,向他们求证什么的青年,最终大着胆子说:“你是人,我们当然能看见你了。”
“啊,对对对……”
“对!”
他的同伴忙不迭附和他的话。
温长宁沉浸在“幸福来的太突然”的心情中,没有发现他们对他的害怕。
匆匆一抱拳,仰着灿烂的笑脸,道:“多谢关心,刚刚确实掉泥坑里了,再见!”
说完也不顾这些人的反应,往县城的方向飞奔而去,影子始终跟在他的脚边。
突然,远远传来他古怪的两声哈哈大笑。
看了半晌,一开始搭话的男子:“莫非是脑子……有病?”
他的一名同伴点头:“……或许。”
县城门口。
站岗站的有些无聊的章费背着人偷偷打了个哈欠。
“章小队长!”
听到有人突然喊他,章费差点被自己的哈欠噎住。
他回头看去,皱了眉。
哪来的……叫花子?
温长宁快步走到他身前,气都没有喘匀,抱拳直言道:“章小队长,我听顾……县令说起过你。”
戒备的章费:“?”
没等他问你谁啊,这个“叫花子”又悄悄说:“今早顾县令出县城门说要去接一个朋友,我就是。”
本来顾长晏是向章费半开的玩笑话,温长宁都没想到自己居然用上了。
他一口气说完:“事发突然,顾县令被困住了回不来,让我回来通知孙县丞,让他带人去帮忙,我要见孙县丞。”
章费被这一番话砸蒙了,心里信了七八分,还是保持着理智问:“你说自己认识顾县令,有何证据?”
温长宁脑子一抽,脱口而出:“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作为他的朋友,我长得也不比他差吧。”
他用的陈述语气。
沾染尘埃的脸,依旧天生丽质难自弃。
章费:“……我信了。”
事不宜迟,县令大人有危险。
章费让人替补上他的空缺,马不停蹄带着温长宁去孙家。
今天休沐日,谁都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孙县丞被下人一脸懵地叫过来。
章费说顾县令的朋友找你有事。
孙县丞:啊?啊?啊?
想不明白。
来到正堂,不见章费,只有一个浑身脏兮站着兮的陌生人。
温长宁上前几步抱拳,直言:“见过孙县丞,我是顾县令的朋友。”
啊,你就是县令大人“日思夜想”的友人?
这是孙县丞的第一反应。
第二反应就是:你诓骗人的吧。
但是这人的下一句话瞬间打消了他的怀疑:“请戚夫人过来吧,顾县令说要让她帮你把关。”
孙县丞:“……好。”
他到现在都没有明白发生了什么。
等到也懵的戚夫人赶过来。
温长宁也是一抱拳当了行礼。
也没心情坐下慢慢说,他站着把话说清楚了:“孙县丞,你昨天对顾县令说的那个户主姓顾的小院有古怪,我和他见面后去了那里,现如今他被困在了地下等着被人挖救出来。我幸运地逃了出来,回来帮他喊人……这一身狼狈就是那时候来的。”
孙县丞:……
惶恐jpg
以面前之人度县令,现在县令肯定很狼狈。
怎么办?他害得自家大人好苦。
这官场还混不混了?!
孙县丞的心里一时间被弄巧成拙占据了高地。
温长宁直直看向戚夫人,“但也因祸得福,顾县令有了重大发现,他让你们找几个忠心靠谱且嘴巴牢的人去那里,记得带上挖土的工具还有灯笼,天黑之前是回不来的。”
想了想,温长宁看着难掩震惊神情的夫妻俩,帮顾长晏“添油加醋”式夸张补了一句:
“他说若是找的人不靠谱的话,到时候情况出现意外,被上面追责,大家一起玩完都是轻的,逃不过一个死字。我这么说,二位能明白事情的严重性了吧?”
孙县丞和戚夫人异口同声:“明白了!”
紧锣密鼓地寻到十几个靠谱的衙差和士兵。
知道顾县令具体被埋的地方后,孙县丞火急火燎地带着人去营救自家县令大人。
温长宁则被孙家的人带着去沐浴更衣。
他本来不想的,但是转念一想这也算是他和顾长晏的一次正式见面,穿的这么邋里邋遢确实不太好。
他又想风起还不知道他已经解除隐身了,也不知道见面后他是什么反应。
顾长晏待着的那个密室里到底藏着什么,温长宁不知道,但他相信顾长晏能处理好这一切。
而且温长宁知道自己若是没有这么及时地解除了隐身,恐怕还要费一番功夫才能让孙县丞带人去挖顾长晏。
谢过赠新衣之恩,告别戚夫人,牵着借来的一匹马,温长宁出了孙家的大门。
也只是比孙县丞他们晚了半个小时启程。
走在街道上被人注目时温长宁喜悦之余,心里居然有些畏缩。
五年零四个月。
正正好。
游走于这个世间的灵魂终于落了地,在风中生根发芽。
和煦的阳光撒在街道上,给众生打上了一层暖色朦胧。
于是街道上的行人就可以见到这么一个人。
淡紫衣袍,美如冠玉,恍似谪仙,表情……似笑似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