浩浩荡荡的一群人来到郊外一个孤零零的坟头前。
赶不走的百姓们被疏散开来,等在外围。
顾长晏没有上手挖坟,只是和温长宁待在一起静静地等待着。
温长宁轻声道:“你接下来有的忙了。”
得罪了罗家,触犯了安平县有头有脸的人物,他们会发现新来的县令不是向着他们这群人的。
顾长晏无所谓,“正好拿他们家开刀。”
初来乍到安平县,人生地不熟的,现如今快过去两个月了,前头的事情忙完了,也熟了,该大展拳脚了。
温长宁对此感到厌烦,哪里都有这样的人,压榨底层百姓,作威作福,鱼肉乡里。
顾长晏仿佛看出来了他的想法,轻轻道:“这个世间藏污纳垢,我们一起努力。”
“……嗯。”
静了一会,温长宁突然道:“你是老二。”
顾长晏眨眨眼,反应了几秒才反应过来温长宁在说什么,唇角露出一丝笑意。
温长宁目光直直落在前面的坟头,不敢看旁边之人的反应。
等了好一会儿,尸体被挖出来。
没有棺材,只是一卷草席。
周清妍见到草席下的人形轮廓,痛哭出声,嘴里一直念叨着姐姐。
声音悲悸惨烈,听的人心里不是滋味。
挖坟的衙差自觉退下,温长宁提着箱子跟着张仵作上前,想要打开卷着的草席。
周围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包裹尸体的草席上。
好奇的,害怕的,嫌晦气的……
温长宁顿了顿,放下手中的动作站起来。
顾长晏比他动作更快,一把解下腰带,脱下官袍。
青色衣袍一展,挡在了草席和温长宁张仵作面前,顾长晏目光如炬扫视全场,声音不大却不容置疑:“为真相大白,冒犯了死者,无关人士就别看了吧。”
顺带补了一句:“温长宁略通一二,最近一直在为张仵作打下手。”
边上围观的百姓们神情动容又……震惊。
不知道是在震惊堂堂县令在大庭广众之下为一具女子尸体遮挡,还是震惊好好的说书人又突然变成了仵作。
衙差们脑子转的快,连忙上前脱下官差的衣裳将二人一尸体围得结结实实。
众人的目光移开了。
不一会儿,张仵作站出来,大大方方将话说了出来。
周围的人都可以听清。
“这具尸体上多处伤疤,最为致命的是后脑勺的伤口……右手还紧紧攥着一块碎布,看布料是上好的罗……”
温长宁重新用草席将尸体裹住。
顾长晏听完张仵作的话,将衣服穿戴整齐,转身问罗文宾:“张仵作说的,你可有不服?”
罗文宾被吓软了腿,跪坐在土地上。
真相大白。
周清妍又哭又笑,温长宁心里不是滋味,一个十五六岁的小姑娘,无依无靠。
不知怎的,温长宁想起了薛璇,那样一个十七岁的现代女生来到了动荡的封建时代,从此谁都不是她的同路人。
顾长晏没有让人重新葬人。
他冷着脸,令罗文宾以及两个从犯上前给死人磕头道歉。
大庭广众之下,被拦着的罗澎目眦欲裂,快要呼吸不过来了。
等到三人磕完头,顾长晏下意识摸腰间,什么都没有,才想起来自己穿的官服。
这时温长宁默契地递过来一个荷包,小声道:“里面有五两银子。”
顾长晏无言接过,将银子倒了出来,荷包收起来。
递给一名衙差,给他三两银子去买好点的棺材。
转身又将剩下的二两递给周清妍,让她跟着买棺材的两名衙差,顺带给她姐姐买新衣裳等物件,漂漂亮亮地走,她先不用去衙门,毕竟死者为大,剩下的钱自己留着。
在此之前,会留人看守尸体。
一直到周清雪再次入土为安,衙门的人才会撤。
……
几日后,就欺男霸女的恶霸罗文宾被县令大人砍了头一事安平县人津津乐道。
当日顾县令一举一动之间的正义和大义被广为流传。
在安平县的“衣食父母”温大夫面前甘为老三,让坏人为死者磕头割肉赎罪,脱下官袍盖在死者身上……
这其中固然有夸张的部分,但是……温长宁还是觉得夸张了,只觉安平县人人都是编撰故事的一把好手。
这件故事令人大快人心,而百姓们全然不知顾县令和乡绅富豪们后续的斗智斗勇。
都说民不与官斗,但是强龙不压地头蛇,可是顾长晏背后站的是真龙天子不是蚯蚓,而温长宁提供了赚钱法子,水泥厂办好了该修路了,玻璃椰皂等该往外出售了,以及新办书院里顾长晏这个乾元四年的状元郎压阵……
实力背景也不藏着掖着了。
打谁拉谁,打一巴掌给个甜枣……
这些全由顾长晏这个做县令的把控。
温长宁堪称甩手掌柜,只看没人来触他霉头,就知道是顾长晏“道高一尺,魔高一丈”。
除此之外,温长宁暗叹原本定在四月初九告白的计划泡汤了。
——“师父叹气干什么?”
一道清脆的声音唤回了温长宁走神的思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