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无眠,烛火未熄。
顾长晏不敢睡,又小小声唱起睡眠曲,还说:“缘生先睡,我看着缘生睡着了再睡。”
生病的温长宁熬不过他,睡得迷迷糊糊的。
天光破晓,他的体温上升,然后被男朋友灌了一碗药,塞了一块糖。
顾长晏要去请大夫来看看,走之前他贴着泰克耳朵一番耳语,叮嘱它看好它的温爸。
温长宁开始变得嗜睡,顾长晏带着大夫什么时候回来的他都不知道。
他睡着了。
大夫望闻问切了一番,不过问得是一旁的顾长晏,病人家属·顾长晏说得仔细又恰当。
大夫稀奇地问:“郎君懂医术?”
要不然用词说法怎么这么直切要害。
顾长晏摇头,很小声道:“耳濡目染了一些,床上这位才是大夫。”
大夫今天算是见识了一什么叫一番另类的“医者不自医”。
病人没什么大碍,老大夫也不自觉更加降低了音量将病情给病人家属说了一番,尤其是可能还会反复发热这一点,让他不必担忧,过几天就痊愈了。
病人家属将老大夫送至客房门口,表示自己要照看病人恕不能远送。
回到房间,气氛很安静,床榻上的人还在睡。
泰克乖乖的,没有打扰两脚兽。
顾长晏看过睡觉的人,才突然想起来还没有给泰克准备早饭。
他歉意地看了一眼睡着的温长宁,又歉意地看了一眼泰克,摸了摸它的狗头,无声说了一句“抱歉”。
出门找了客栈的伙计,端上来一些清淡的饭菜,顾长晏找出泰克的食盆,给它拨了大半饭菜。
顾长晏和他狗儿子吃的伙食一模一样。
之后,顾长晏没别的事干。
他在床边席地而坐,勉强与他躺床上睡觉的男朋友的视线在同一水平。
泰克一半身子趴在他大腿上,一人一狗无声守着温长宁。
顾长晏盘着腿,有一下没一下地捋着泰克的毛发,不错眼地看着心爱之人。
安静的很。
期间,温长宁已经退烧。
巳时,榻上之人幽幽转醒,一偏头就看到了眼含惊喜的男朋友和他们的狗儿子。
顾长晏下意识说:“大夫说你没事。”
温长宁笑了,声音有些睡久了的沙哑:“我也是大夫,我早说过自己没事。”
喝过男朋友喂的温水,温长宁嗓子舒服了。
他依靠着软枕问:“现在什么时候?”
顾长晏道:“上午十点多。”
说着他欲站起身,要去找店家拿些热乎饭菜。
温长宁看到了什么瞪大眼,脱口而出:“小心!”
一个趔趄,顾长晏又跌坐在地上,泰克急得拱了拱他的腰,好像想扶起他。
太久没有挪动身子,腿麻的没了知觉。
他却先安慰:“没事。”
温长宁表情哭笑不得,“那风起小心点挪过来。”
顾风起撑住床沿,“身残志坚”地坐上了床边边儿,弯腰凑近。
温长宁双手捧住他的脸颊,在他眉心亲了一口,“让你担忧了。”
顾长晏轻轻摇头,末了一句“缘生没事就好。”
途中生病,暂停旅途。
今天不赶路。
在一个从未踏足的陌生小城,温长宁和顾长晏短暂停留了下来。
浮萍随风起,又随缘落。
温长宁小病可能初愈了,有劲了,也睡饱了。
吃过午饭,他让顾长晏上床睡觉。
他道:“你睡吧,我在你旁边看书。”
也是变相的陪着。
面对爱人的坚持,顾长晏躺在床里侧,侧躺着看向温长宁。
坐在床上的温长宁腿上盖着被子,上身穿得严实,左手握一本闲书。
泰克的小窝挪到了床边,温长宁一个弯腰就可以摸到它。
温长宁也哄睡道:“我给你念书吧。”
说完他就念了起来。
青年的声音带着玉润珠圆的质感,每一个字句好像都裹着温柔的气息,顾长晏静静地听着声音,内容进不到脑子里。
困意袭来,顾长晏舍不得睡,他还想听。
温长宁指尖动了动,想到什么,右手摸索着去找顾长晏的手。
很快,他在被窝里找到了。
十指相扣,心里满意了。
一夜未眠的顾长晏终于在这种安心又令他眷恋的气氛中沉沉睡去。
察觉到身旁的人睡着了,温长宁停下了念书,弯腰凑近看了看顾长晏的睡颜。
没忍住,他吻上顾长晏的额头正中央,蜻蜓点水般,又像想抚平他所有忧愁的具象化。
一下午温长宁用闲书打发闲适时间。
没有人会来打扰他们两个外乡人。
顾长晏一下子睡到了酉时。
梦境纷纷扰扰,一会温长宁要给他“拍照”,一会是温长宁要亲他,一会是他背着温长宁走在什么桥上。
下一秒黑暗笼罩,背上的温长宁不见了。他焦急地转身去看。
转瞬即逝。
再次睁开眼,见到的就是温长宁如玉的侧脸。
“缘生……”他含糊不清地呢喃。
一时分不清这是梦境还是现实。
温长宁连忙转头看向他,问:“醒了?”
也没要他的回答,扯了扯十指相扣的手,想要松开。
顾长晏下意识抓紧,下一秒意识到是温长宁想放开,于是自觉地松开自己的手掌。
温长宁赶紧下床去上厕所,背影有些急躁。
憋得慌。
睡着的顾长晏好像没安全感,相握的手不肯松开。
温长宁不想来硬的,怕将顾长晏弄醒。
于是忍到了现在。
等到温长宁回来,顾长晏已经下了床,坐在桌边,泰克窝在他脚边。
听到他回来的动静,一人一狗同步转头看来。
温长宁没忍住笑了一声,“饿吗?”
泰克:“汪!”
顾长晏:“还行。”
他走近,用额头贴了贴温长宁的额头,温度正常,放了点心。
结果他这边刚放了点心,温长宁实在忍不住喉头痒意,咳嗽出声。
“咳,咳咳咳……”
一瞬间顾长晏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他轻拍着温长宁的背。
除了这个动作,他也不知道要做什么了。
缓过这一阵咳意,顾长晏强硬地将温长宁塞进被窝里,只露出个头。
温长宁想抗议,顾长晏寸步不让,最后嘴唇张了张憋出一句:
“你看看泰克,它都被你吓成了什么样。”
闻言温长宁看看他又低头看看床边的泰克,没忍住笑出声了。
一笑,又咳。
顾长晏只好连人带被子的搂在怀里,隔着被子拍他的背,语气里藏了不易察觉的祈求之意,温柔道:
“缘生,我的宝贝,快些好起来吧……”
人生无常,温长宁的人生又一次无常了一下。
这一次小病就是如此。
半夜温长宁又一次发起了低烧。
顾长晏去楼下后厨煎药,折腾了半夜,天边泛起鱼肚白时温长宁烧退。
顾长晏一直心揪着。
温长宁安慰道:“我真没事,风起别担心。”
顾长晏已经学会了若无其事地牵起嘴角,道:“我知道,缘生也要早点好起来。”
温长宁看了半晌,突然伸出双手揉了揉他的脸颊,接着用两根手指捏他的脸颊肉往两边扯了扯,不说话。
顾长晏任由男朋友为所欲为。
温长宁语气好像充满无奈,道:“低烧而已,若是在家乡我上班都不带请假的。”
他没说全,但两人都知道在现代一个低烧真的没有什么。
温长宁又捏了捏顾长晏的脸颊,他凑近,眉眼微弯藏着无尽星碎笑意,好像很苦恼道:“风起怎么就这么紧张我呢?”
顾长晏也跟着笑,被揪着脸,于是口齿不清地说:“一为一是,温长宁。”
因为你是,温长宁。
“那温长宁命令你,把心收回肚子里,温长宁只是生了场小病,死——不了。”
温长宁将死字音调加重拖长,一直注视到顾长晏的双眼,不让他逃避。
他一字一顿轻轻道:“你且看着我是怎么好起来的。”
他要在顾长晏心中种下一颗种子,即温长宁没有那么容易被病痛打倒的种子。
这样一来,以后再发生类似的事情,顾长晏可能就不会这么的……不知所措了。
令人心疼。
室内很安静,只有被房屋隔绝在外的属于人间烟火的、不甚清晰的嘈杂旁白。
一起一伏,静静的呼吸间。
顾长晏郑重开了口:“……好。”
可是良久,顾长晏突然低声道:“我想我们下辈子也要在一起……不要在这里,在你的家乡。”
温长宁眉眼缱绻,开玩笑道:“会的。你到时候穿得瞩目点,我保准只看得见你,被你勾的神魂颠倒。”
“好,一言为定。”
“……永世不许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