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日出东方霞光无限,清早野外的空气格外好,只是还带着春日里的寒气,有几分朦胧。
顾清莹穿戴好,还散着头发,钻出营帐的那一刻,正撞见杜斯年满怀期盼的守在她的营帐前,被吓了一大跳。
顾清莹抚着自己的额头,缓了一息才埋怨道:“大清早的,你守在这里干什么?!吓唬人啊?”
杜斯年也没想到自己会吓到表姐,慌忙后退半步,满含歉意。
“我没想吓表姐,我、我就是想法看看表姐起来了没有。”
顾清莹将信将疑的瞧着他,没说话,拿着梳子从发尾梳起来。
杜斯年抿嘴略带笑意,想接过顾清莹的梳子被顾清莹躲开了才道:“我已经写好了两封信,正晾着纸张。表姐若是现在写信,正好就着笔墨......”
“哦。”顾清莹恍然大悟,不动声色的哦了一声,便又没了下文。
杜斯年等的有些焦急,挪了挪步子,挪到了顾清莹的眼前,满眼的期待。
顾清莹也原地转了转,不与他对视“我还没想好......”
杜斯年又挪了过来,这一次眼里便多了几分委屈。
“我、我就是没想好该怎么跟我娘说......”
她出来的时候才刚拒了娘的提议,说了与表弟不合适,这才出来十日,便就改变了主意。
回去还不得被娘笑话死啊?!
往后她在家中哪里还有颜面可谈?
杜斯年道:“我替表姐想好了!我来说,表姐来写。”
顾清莹呼吸一滞,偏头震惊地瞧着他,像是今天才认识他一般。
杜斯年此刻却是十分的坦荡,任由她打量,没有丝毫的心虚。
顾清莹问:“必须今天写?”
杜斯年腼腆一笑“正好今日写了,让人送回去便是,省的跑两趟,怪麻烦的。”
顾清莹呵呵笑了两声接着问:“不写不行?”
杜斯年收了笑容,抿嘴重重摇头。
顾清莹无奈:“好吧,好吧!真是怕了你了。”
杜斯年此时变脸比那唱戏的还快,瞬间眉开眼笑转身道:“我替表姐研墨!”
顾清莹瞧着他那欢愉的背影,不由挽着嘴角,无奈地摇了摇头,眼里带着些宠溺。
顾清莹盘坐在矮几边,杜斯年在侧边眼含笑意,十分耐心的一边研墨一边说着信件的内容。
顾清莹在他的指挥下,落了最后一笔,再将信件瞧了一遍,抬头问道:“这下满意了?”
杜斯年笑着道:“满意!怎么能不满意?”
杜斯年满脸喜气地双手接过顾清莹手中的笔,又将信件捧在手心吹了吹,待最后一字干了,亲自将信装入信封,用蜡封了口。
顾清莹挑着一边的眉梢瞧着他那一系列的动作,又好气又好笑。
她写都写好了,还怕她反悔不成?
直到杜斯年唤人将信送走,顾清莹才整理起自己这一头散着的头发。
“表姐我来替你绑。”杜斯年回来时,顾清莹正费力地捆绑着头发。
顾清莹连忙拒绝:“不用,不用!含光。”
顾清莹叫了含光来替她整理头发,杜斯年退到一边去,仔细瞧着含光是如何整理的,一副十分认真的模样。
顾清莹习惯了将高高盘起,留成马尾略微有些像男子的发髻装束,多数时候,连簪子都不带,就用发带来固定,十分英气的装扮。
*
神清气爽的顾清莹,终于能舒展筋骨了,今日便迫不及待地将杜斯年赶去坐车,夺回骑马的主权。
杜斯年坐上马车不久便犯困了,他昨天夜里几乎没睡,他想了许多,想到了从前,又想着往后,甚至想到了往后他和表姐的孩子会长成什么样子......
蜷缩在马车里正做美梦的杜斯年,突然被一阵车子的晃动和嘈杂声给惊醒了。
迷蒙地睁开眼,迅速坐起来掀起帘子往外张望,映入眼帘的便是一片混乱,原本迷蒙的眼神,瞬间清亮了。
衣衫褴褛的百姓,冲进了队伍,面露惊恐,四散奔逃,四处乱撞......
护卫迅速聚拢在一起,护着马车,将这些百姓和自家的队伍隔离开。
杜斯年没有看到顾清莹的身影,瞬间慌了神。
“云憧,云鹤发生什么事情了?表姑娘呢?”
云憧云鹤护在马车两边,努力地安抚着马,听到自家公子在唤自己,慌忙回头。
“公子表姑娘去了前面,带了一半的人去查看情况,吩咐咱们原地等着。”
“她去前面了?!怎么能让她去查看情况呢?!”杜斯年又急又气,钻出马车站在车上踮着脚尖努力朝着前面去看。
前面的情况更是混乱,他只能隐约看到骑马的队伍远去,却搜寻不到表姐的身影。
附近群山环绕,林密草深,是个起乱子的好地方。
提着袍子跳下了车,也顾不得自己的仪容和那褶皱的衣袍了,急的原地打转。
他怕表姐冲动行事,会中了人的埋伏!
“拦下一两个人,我问问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他得先知道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才能接应表姐。
“贵人饶命,贵人饶命!我们身上真的什么都没有,什么都没有啊!”被拦下的中年男子,浑身黢黑,一张脸都看不清是个什么模样,看到杜斯年便磕头求饶。
“我不要你身上的东西,就是问你几句话。你们是从哪里来的?是遇到了什么事情?竟然如此慌张?”
中年男子显然是惊魂未定,跪在地上抖如筛糠,哆哆嗦嗦的好一阵才道:“我们、我们是从南边来的,受了雪灾,不得已......活不下去了,官员不管我们,地痞还压迫我们,活不下去了啊!”
“我们一路北上,就是听闻北边的镇北侯,爱民如子,到了原州城还给分耕地,所以我们才来的。”
杜斯年拧了拧眉,面色沉重。
那中年男人已经是满面的泪痕道:“我们是流民,去不了盛京,他们也不让我们去盛京......他们会杀了我们的,我们只能北上。”
“求贵人饶了我,饶了我吧!我家人都死光了,都死光了啊!”
听了这半会儿,杜斯年还是没有听到前面是个什么情况,挥手让人把这个中年男人放了。
护卫给男人怀里放了一块饼,将人扶了出去,那男人还未脱离这个小圈子,便将怀中的饼塞进了嘴里,吃的又急又多,走了两步便被噎的翻起了白眼,扶着他的那护卫连忙施救。
就在许多人的注意力都在那中年男子身上时,一个浑身脏兮兮的女人,扑了进来,被人拦着也奋不顾身地艰难往前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