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李杳瞳孔放大,忍不住往后缩,她的背紧贴着床边的墙壁,两只手无意识地捏紧了被子。
她不想。
她不想的。
她做不到。
她只是不想要他(她),不是想要杀死他(她)。
可是不想要不就是要杀死他(她)吗?
“杀死”二字何其残忍,不仅让李杳不得不直面残酷的现实,也让她背负上了强烈的负罪感。
她只能选择杀死他(她),或者一辈子困在溪亭陟身边,困在那座四四方方又空空如也的院子里。
“你不舍得。”
溪亭陟看着她,他伸手碰了碰李杳的脸,再次倾身把人搂进怀里,他笃定而又温柔道:
“你下不去手的。”
李杳的确下不去手,她茫然地靠在溪亭陟怀里。
那她应该怎么办?
她要生下来吗?
溪亭陟的手轻轻地拍在李杳的背上。
“等参商城的事情结束,我带你回家,让阿娘准备婚礼,如果你觉得肚子大了穿婚服不漂亮,也可以等孩子生下来过后再成亲。”
溪亭陟亲了亲李杳发凉的耳朵。
“我会照顾好你和孩子的,不要怕。”
听见“不要怕”三个字的时候,李杳的眼睛终于有所触动。
她缓缓伸手,抱着溪亭陟,头埋进溪亭陟的荆窝里,润湿了那一片衣裳。
眼前这个男人很好,好到让她有一种什么事情都依靠他的错觉。
她很喜欢溪亭陟,也很舍不得溪亭陟。
……
在两天后,趁溪亭陟出门,李杳再一次逃了。
自由于她,真的很重要。
她很想要自由,想要像一只猴子,像一匹野马,亦或者一条鱼。
驰骋天地,无拘无束。
这次逃跑,李杳做了充足的准备,她像是把自己的脸涂花了,用煤炭把自己弄得一副蓬头垢面的样子。
走路的时候还特意佝偻着背,跛着一只脚,活脱脱就是一个可怜的小乞丐的模样。
别说是那群对她不熟的捉妖师,就算是她亲爹站在她面前也认不出她。
李杳走的时候带走了溪亭陟所有的银子——不是她贪财,主要是生孩子养孩子哪样不需要钱,这些银子就当是他给孩子的抚养费了。
凭借着一副良好的演技,李杳畅通无阻地走到了城门口。
城门口排了很长一条队伍,李杳看见那条长龙的时候心慌了一下。
很快她又安慰自己道,没事没事,这城门就在这儿,总不可能飞了。
李杳也不知道自己排了多久的队,总之太阳从正中间划到了西边。
眼看着就轮到她的时候,李杳还没来得及松一口气,就看见一个穿着白色道袍的捉妖师,走到守卫面前嘀嘀咕咕说了什么。
李杳袖子下的手捏紧,心里有了不好的预感。
“城门关闭!今日不允许任何人再出城!”
李杳听着官兵的话,猛地看向还没合上的城门,有一种想要直接冲出去的想法。
但是她也只能想想,城门口那么多官兵守着,她肯定还没有冲到半路就被逮住了。
李杳抬头看了看太阳,太阳还没有落山,离平常关城门的时间还有很长一段时间。
她又抬眼看向捉妖师,顿时明白了什么。
有妖混进人群了。
李杳抬头看着天空上方,瞪大了眼睛看了又看,可是任凭她这肉眼凡胎怎么看,也没看出个所以然。
“李杳。”
李杳一顿,缓缓扭头看向旁边穿着青衣的女子。
青衣女子掀开面纱,露出一张姣好的脸给李杳看。
“是我!”
霜袖只把脸露出了一秒又重新遮上了面纱。
李杳看了看周围的人群,连忙拉着霜袖往人迹罕及的角落里去。
“你怎么还在这儿?你不是应该出城了吗?”
“我出个锤子!”
霜袖忍不住爆粗口,“你也跟不知道城门口外面守了多少捉妖师,人人都是拿着黄符纸,就等着妖怪出去呢。”
她前两天本来都要出去了,结果一出城门就看见许多捉妖师拿着验妖符,一个一个地在验出城的人,她立马又转身跑了回来。
“难怪今日的人出城速度这么慢。”
要是以往,早该轮到李杳出城了。
霜袖说:“我这两天一直在城门徘徊,我就知道你要出城的话肯定也得往这儿来——不过你这身装扮是怎么回事,我看了大半天都不敢确认是你。”
要是最后她鼓起勇气叫了一声“李杳”,她俩今天就得错过了。
李杳没理霜袖的话,她从角落里探出头,看了一眼城门口熙熙攘攘的人群。
那些人群里,不乏有急切的想要出城的人,他们在找官兵商量。
李杳猜,这些不愿意散开的人群里,或许就有捉妖师想要抓的那只妖。
“你在看什么?”
霜袖跟着她探出头,看见不断哀求官兵的人群时,她蹙起了眉。
“那个女人说她丈夫病危,必须要带着大夫出城去给她大夫看病。”
她的听力比李杳好上不少,清清楚楚就听见妇人哀求的内容。
李杳叹了一口气,收回头,不再去看城门的热闹景象。
这群人里有真有假,但是在这种时候,越焦急反而越可疑。
霜袖看向李杳:“你不觉得她很可怜吗?”
“可怜啊,但是我有什么办法,我就是一普通人。”
她自己都还困在城里出不去呢。
“李杳,你是偷偷跑出来的还是已经和溪亭陟闹掰了?”
李杳抬眼看向她,“你觉得我有勇气和他闹掰?”
她压根就没有胆子闹。
就算怀了人质,她也不敢。
李杳也觉得自己挺没出息的,溪亭陟又不会打她,不仅不会打她,反而对她很好。
可是就是这种好让李杳觉得心惊肉跳,她也不明白她在惶恐什么,可是她就是会这样。
溪亭陟越对她好,她的心脏就越跳快。
以前她还以为这是喜欢,但是现在的李杳觉得这不是喜欢,而是掺杂着一点喜欢的浓浓的自卑。
她自卑到没办法直视溪亭陟对她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