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
李杳坐在溪亭陟门外的台阶上,守着门里面的溪亭陟,即便已经其他姑娘守着他了,可是李杳还是不愿意离开。
溪亭陟昏迷的时间里,李杳一直守在门外,看着许多人进进出出,李杳却始终没有进去看一眼溪亭陟。
房间里面始终热闹,而李杳蹲在门外始终孤独。
过路的捉妖师,没有一个人和李杳说话。
李杳只能抱紧了怀里的四脚蛇,担忧着房间里昏迷的年轻男人。
直到过了很久,有一个穿着红色罗裙的小姑娘走到李杳面前,伸手递给李杳一个包子。
“快吃吧,吃了就不难过了。”
李杳抬起头看她,透过小姑娘的身影,看见不远处冲她微笑的年轻妇人。
李杳记得她,是那个郎中娘子。
她收回视线,看着面前的小姑娘,这是郎中娘子的女儿。
郎中娘子走到李杳身前,看着李杳道:
“姑娘,收下吧,不为自己想,也为肚子里的孩子想想。”
李杳垂眼,是啊,她还有孩子。
溪亭陟说,要看见他们的孩子出生,要看着孩子长大。
所以他一定会醒过来的。
李杳伸手接过小姑娘手里的包子,长久没有说话的声音有些嘶哑:
“谢谢。”
李杳吃着包子,想起她第一天到参商城的时候抢她包子那个乞丐,因为追乞丐,她才又撞进了溪亭陟的怀里。
本来他们都要彻彻底底分开了的,可是就因为一个包子,李杳又重新和他挂上了联系。
李杳在想,要是她那天不贪吃,不买包子,或者是没那么小气,乞丐抢了她的包子之后她不去追,那是不是就不会遇上溪亭陟了。
不会遇上溪亭陟就不会这么怀孕,更不会这么纠结。
李杳想,她可能有点后悔了。
*
那天的参商城下雪了,好多城里的居民聚集在驿站里,抬头看着初雪。
今年的初雪格外早,比以前提前了两个月。
诡异的雪点燃了人们心里惶恐的情绪,大家都惶恐不安地聚集在这里,没人愿意回家,也没人有心思去打雪仗。
李杳站起身,走到屋檐下,抬手接住一片雪花。
她在想,溪亭陟什么会醒呢。
他怎么还不醒过来。
“不冷吗?”
李杳回头,看见穿着白色衣裙的女子站在她身后。
林渔看着李杳,“你是凡人之身,徒手去接雪不怕冷吗?”
“冷。”
李杳缓缓道,回答了林渔的问题之后,她的视线越过林渔,看着她身后的房门。
“他怎么样了?”
“不太好。”
林渔走到李杳身边,“他的识海里灵力几乎空空如也,贫瘠地像一个凡人,身上的伤很重,差一点点就要死了。”
林渔看着簌簌落下的雪花,“他现在就像这片雪花,稍微不注意就可能消失了。”
李杳停在原地,缓缓往屋子里走去。
她没有想过溪亭陟居然伤得这么重,重到危及性命了。
李杳走进房间,闻见了很浓的血腥味儿。
她一步一步走到溪亭陟旁边,缓缓坐下,看着床上脸色苍白如纸的男人。
她想起上辈子,上辈子溪亭陟也是这样安安静静的躺在床上,一声话不说,眼睛也不睁开,连气息都很微弱。
她牵起男人的手放在自己的脸上。
李杳心里很难受,难受到像是有一把小刀,一刀一刀割裂着她的心脏。
她从来没有这么难受过。
从来没有。
比起上辈子守那种淡淡的遗憾,李杳这辈子心疼地无以复加。
林渔站在李杳身后,看着李杳的背影。
她找到溪亭陟变了的原因了。
从溪亭陟离开这儿,去把这个凡人女子带回来的时候,她就该明白,她最看好的师弟被一个女人绊住了手脚。
片刻后,林渔走了,只留下了李杳守在床边。
溪亭陟一天不醒,李杳就一刻不敢离开。
她怕,她世界上唯一可能爱她的人也这样消失离开。
就像霜袖一样,她甚至还没来得及说一句道别,没来得及跟霜袖说最后一句话。
在那种危急的情况之中,她们与人群之中对视,却什么也来不及说。
就那样短暂而急促地被迫接受着难以承受的痛处。
她害怕,害怕面前这个男人也会这样。
她会什么都来不及说,什么都来不及做,就要被迫接受他的离开。
空荡荡的屋子里,李杳躺上床,侧躺在溪亭陟身边。
缓缓牵过溪亭陟的手覆盖在自己的肚子上。
溪亭陟,不要一直睡下去好不好。
我们的孩子还没有见过你,还没有来得及被你抱,也还没有来得及唤你一声父亲。
我们一家三口,还没来得及去柳州呢。
过了很久很久,李杳眼看着外面彩色的世界被雪花覆盖,却一直没有等到溪亭陟醒来。
她只能坐在旁边,看着林渔每天来给溪亭陟输送灵力。
看着郎才女貌天造地设的两个人一坐一躺。
比起狠辣无情的沙妩和蛮横暴虐的陆凌,林渔是一个真正的好人。
她不会嘲讽李杳是凡人,知道李杳怀孕后,还拿来自己的大氅递给李杳御寒。
她甚至会细心嘱托给李杳送饭的弟子不要忘记时间,也会敲打那些瞧不起李杳的弟子。
林渔很细心,很温柔,很像溪亭陟。
他们是一路人。
李杳坐在凳子上,看着因为过度使用灵力而脸色苍白的林渔,缓缓抱紧了自己的膝盖。
沙妩的警惕是对的。
因为连她也觉得林渔和溪亭陟很般配。
她是更适合站在溪亭陟旁边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