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
金宝眨了眨眼睛,愣了好一会儿,小小的脸上尽是迷茫,迷茫片刻后,金宝像是喃喃自语道:“娘睡着了。”
说完这句话后,他才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他看着李杳认真道:“娘睡着了,和弟弟一样,不能打扰他们。”
睡着了。
李杳听到这个答案时,心里在想,果然是溪亭陟会说的话,他惯会用一些无关轻重的话骗人。
李杳又忍不住想,她为什么是睡着了?
她会想,同样睡着了的银宝是不是也是溪亭陟骗金宝的。
李杳抬头看月亮,皎白的月亮缺了一角,落下一地白霜,白霜落在李杳的肩头,像是凝结着寒霜。
她最后还是什么话都没有再问出口。
问太多,心里装得就会越多,心里装的东西太多,银丝蛊吃的东西就越多。
到最后,李杳会看淡所有的事情。
这世间最可悲不是忘却,而是明明记得,却看淡了。
*
城外的客栈,穿着白色长袍的人站在窗前,抬头看着月亮。
前两日是中秋,本该是他带着月团去陪着李杳的日子,可是被这群捉妖师耽搁,他不仅没去看成李杳,连团圆词都没来得及教给小家伙。
“砰!”的一声,溪亭陟身后的房门被人一脚踢开。
奉锦手里摇着帷帽走到溪亭陟身前,他看着溪亭陟笑道:
“溪亭兄,这么晚了还没睡?”
溪亭陟抬眼看向他,“奉公子找我可是有事?”
“也没什么事,主要是想着明个进城,城里面人多眼杂,厉害的捉妖师也不少,溪亭兄进城了会不会看不上咱们兄弟几个,背着我们攀高枝。”
奉锦特地加重了最后几个字,他脸上虽然挂着笑意,但是笑意却不及眼底。
溪亭陟说到底曾经是昆仑派的弟子,又是溪亭府的少主,要是在城里被熟人撞见,难免两方起冲突。
他走到桌子前,把手里的帷帽放在桌子上。
“奉某也知道溪亭公子不像那等左右摇摆背叛同伴的人,但是溪亭兄这头发实在显眼。”
“不如溪亭兄明日进城时,用这帷帽遮掩遮掩,虽然是姑娘家用的东西,但是出门在外,带的东西不多,还请溪亭兄多担待。”
溪亭陟看了一眼桌上的白色帷帽,又看向面前的奉锦。
若是他,他会选择用灵力改变这个人的音容笑貌和仪态形体,比起这简陋的帷帽,用灵力会更方便,也更不容易被识破。
奉锦此举,倒是让溪亭陟留了个心眼。
溪亭陟抬眼看着奉锦的眼睛,淡淡道:“依奉公子所言。”
奉锦看着面前不卑不亢的男子,走到溪亭陟面前,对着溪亭陟笑了笑。
“溪亭兄,你与我说句实话,你真的未曾见过那何罗妖?我听溪亭兄那群师兄师妹说,三年前,溪亭陟可是一人应百妖,理当是见过这何罗妖才对。”
“未曾见过便是未曾见过,我无须骗你。”
溪亭陟淡声道。
奉锦盯着溪亭陟看了半晌,半晌他勾起嘴角,“行,溪亭兄既然如此说,那我便信你。”
“溪亭兄早些歇着,这城外不太平,若是发生了什么状况,奉某也不一定能马上赶到,所以就劳烦溪亭兄今晚不要出房门才好。”
奉锦走后,溪亭陟走到房门前关上了门,关上了门之后他转身走到桌子前,垂眼看着桌上的帷帽。
他想起,这一路走来,奉锦从未动用过灵力。
…………
次日一早,金宝还在床上睡得香,昨天晚上玩到太晚,今早便起不来了。
李杳出房间时,给金宝施了一个随身结界,人走到哪儿,结界就跟着哪儿。
不至于孩子醒了把孩子困在床上哇哇哭。
靠窗的位置,青贮和流觞挨着坐着,看着李杳出来时,青贮特意道:“姑娘,这儿。”
进了城之后,李杳没去城主府,反而带着他们在这客栈住下,青贮知道,李杳这是想观望观望两天,等探清那城主底细了之后再决定要不要去城主府住下。
既然如此,那他们也不好再叫李杳“祭司”了,容易暴露身份。
李杳走到桌子旁边坐下,这个位置倒是挺好,一抬眼就能看见楼下进进出出的人。
“那小家伙呢?”
青贮倒了一杯酒放在李杳面前,她知道自家祭司平日里没什么口腹之欲,唯独对这梨花酿情有独钟。
李杳收回放在客栈门口的视线,端着酒杯抿了一口。
“睡着(zhe)的。”
“这都什么时候了,还睡着?”
坐在李杳侧边的流觞脸上满是不赞同,“清晨正是修炼的好时候,怎可如此贪懒?”
小姑娘一本正经的语气让李杳和青贮都愣了愣。
青贮傻了一瞬,过了片刻钟,才道:
“我的小姑奶奶,他才三四岁,现在不贪懒贪玩,以后长大了就没得玩了。”
带着金宝通宵玩的李杳略微心虚地喝了一口酒,喝完之后她也道:
“左右他起来也是玩,多睡一会儿也没关系。”
“钱叔说了,三岁看老,修炼要从娃娃抓起,小时候不磨性子,以后长大就来不及了。”
流觞抬眼看向李杳,“祭司三岁的时候便可以做到卯时起床打坐,晚上月上枝头才休息,他为何不行?”
李杳木着脸想,因为教她这么做的是许亚和李清醒,她没有反抗的权力。
但是金宝不一样,慈父多败儿,跟着他爹生活三年连打坐的姿势都没学会。
青贮听不下去了,她道:
“那娃娃一看就是寻常人家的娃娃,不是捉妖师,用不着像我们这样拼死拼活的修炼,对于他而言,只需要平安长大后讨个娘子,生个孩子,把孩子养大,一辈子就这样过去了。”
听着青贮最后半句话,李杳端着酒杯的手一顿。
一辈子就这样过去了。
李杳垂下眼,他爹不就是这样么。
变成了一个凡人,一辈子不过几十年尔尔,晃眼就过去了。
*
“掌柜的,两桌上好的酒菜!”
客栈门口进来的捉妖师吸引了青贮的注意,她“哎”了一声,对着李杳道:
“姑娘,你瞧这群捉妖师领头那个,看着别不别扭?”
李杳闻言,朝着楼下人群里穿着麻布粗衫的大汉看去,看清那大汉脸上的络腮胡子时,李杳眼睛一抽。
“他脸上那胡子是假的。”
“假的?”
流觞盯着那人看了半晌,又抬眼看向李杳:“这是如何看出来的?”
“经验。”青贮道,“你要是会这凡间的易容之术,看多了不施展灵力的易容,你也能看出来他那胡子别扭的很。”
青贮盯着那人看了半晌,“我看着像是用马尾做的。”
“马尾?”流觞疑惑道,“什么马尾?”
“就是马的尾巴,这凡间易容啊,这黑马的尾巴可是好东西,既可以当头发,也可以像他这样,当胡子。”
青贮笑了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