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7.
沙妩走后,墓前便只剩下溪亭陟一人。
他没问沙妩为何会蔺娘山,更没有问李杳的母亲是何模样。
他坐在墓碑前,拿起地上的酒杯将杯中的酒缓缓倒在墓前。
他知晓李杳心心念念想来柳州,所以才不远万里将棺椁小心翼翼地迁来柳州城外。
却不知晓这棺椁里没有他的娘子。
穿着白衣的男子站起身,手掌放在墓碑上。
在强大的灵力下,墓碑炸开,飞扬起一阵齑粉。
既然人还活着,这碑还有何用。
溪亭陟拎着酒壶转身朝着离开,身后的墓在他转身后炸开,碎石和尘土落了一地。
所有的碎石和尘土在靠近溪亭陟时,都被挡了下来。
既然已经确认李杳的尸骨不在,那他也该前往八方城了。
福安和椿生都在八方城。
待他治好了椿生,会去虚山寻李杳。
*
虞山之上,李杳一推开门,便看见了院子里拿着树枝努力挥剑的小身影。
野猪精站在一旁,手里拿着帕子,等白团子额头上出现汗水的时候便上前替小崽子擦汗。
“小仙师,歇息歇息吧,这都练半刻钟了。”
小崽子闻言,抬头看向野猪精。
“半刻钟是多久?”
野猪精想了想,道:
“大概是小仙师吃六七个包子的时间。”
小崽子皱起眉,不知道他吃六七个包子的时间是长是短,但是既然有人叫他歇息,那他就觉得他练的时间很长了。
他拿着树枝,仰着头看向野猪精道:
“听你的,我歇一会儿再练。”
靠在门框上的李杳闻言,转眼看向小崽子。
捉妖师练剑大多一练便是两三个时辰,如同小崽子这般练了半刻就休息的,不是懒就是馋。
守在一旁的野猪精见他休息了,不知道从哪里掏出来一把杏仁,和小崽子顿在原地,你一颗我一颗的分着。
“兔崽子。”
听见这道声音,李杳抬眼看向另一边的长廊。
朱衍站在门口,伸了伸腰,走到小崽子面前。
小崽子看见他,下意识把手里的杏仁往身后藏,身后的两只手捏成了拳头,看着朱衍脆生生道:
“师父早上好~”
“本来挺好的,看见你就不好了。”
朱衍走到他身前,强硬地从他身后的手里扣了一颗杏仁出来,把杏仁举到小崽子面前。
小崽子圆溜溜的眼睛看着朱衍手里的杏仁,装傻道:
“师父,你手里拿的什么啊?”
朱衍看向一旁的野猪精,野猪精心虚道:
“不敢给小仙师多吃,就给了几颗。”
朱衍闻言,哼笑一声,伸手把手里的杏仁塞进了小崽子胸前鼓鼓囊囊的衣襟里。
“要是牙坏了或者吃坏肚子了,你爹要问我的责,我就把这野猪精杀了给我和你爹做下酒菜吃。”
小崽子闻言,声音软糯糯道:
“阿爹才不会杀小猪伯伯。”
“我会,我杀了他给你爹做下酒菜吃。”
小崽子顿时瘪嘴,把藏在背后的手伸出来,张开,露出了两只手的杏仁。
每一只小手都只有一颗,一共就两颗。
原本有三颗的,有一颗被朱衍扣走了。
“给师父吃,我不吃了,师父不要杀小猪伯伯。”
朱衍也没有客气,真就把小崽子手里的杏仁收走了。
连同乖乖塞进小崽子怀里的那一颗,一共三颗全部没收了。
小崽子站在原地,可怜巴巴地仰头看向朱衍。
朱衍不吃他这套,伸手戳了一下小崽子的脑门。
“练剑,半个时辰后才能歇息。”
“哦。”
小崽子乖乖答应了一声之后才问:
“师父,半个时辰是多久啊?”
“等我让你休息的时候,就是半个时辰了。”
朱衍站起身,朝着李杳的方向走来。
小崽子瞥见站在屋檐下的李杳,眼睛都亮了一瞬。
“师叔!”
小崽子跟在朱衍身后,一下子也顾不上练剑了。
他跑到李杳面前,脆生生道:
“师叔早上好!”
李杳垂眼看了他一眼,“若你真心想练剑,那便不可懈怠惫懒。”
李杳想,她不会给金宝强加什么,不会要求他成为一名顶级的捉妖师,也不会要求他勤奋。
金宝有做主自己人生的权利。
只是现在的金宝年纪小,经历的事还太少,不知道自己喜欢的会是什么。
现在让他练剑,只是为了让他以后决定了要做什么时,多一条路。
若是他要成为和他爹一样的捉妖师,李杳不会插手。
可若是他只想当个凡人,平安闲适地度过几十年,李杳也不反对。
朱衍瞥了一眼地上笑得乖巧的小崽子,又看向李杳。
“过几日我要出门一趟。”
李杳抬眼看向他,以前朱衍出门的时候可从来不会向她报备。
朱衍弯腰,把小崽子抱起来颠了颠。
“比刚上山的时候重了不少。”
听着朱衍前言不搭后语的两句话,李杳定定地看着朱衍。
“你要将他带着下山?”
“那倒不是。”朱衍看向李杳道:“他跟着你住在山上挺好,只是过几日就要过年了,本来打算带他下山去放爆竹的,现在倒是来不及了。”
李杳看着他,“不过是爆竹罢了,虞山之上照样能放。”
“师妹,你可知道年味?若是让他冷冷清清地一个人在山上放爆竹,岂不孤单?”
“他这般小,你怎么忍心让他和你一起在山上过一个寒碜的年?”
“听师兄的,除夕那日你带着他下山,去八方城逛逛——客来酒楼的猪头肉和红豆包做的不错,你到时候带他去尝尝。”
李杳往常便懒得听朱衍的废话,现在体内时刻忍受两蛊相争的剧痛,听见朱衍的话更是觉得震得她耳膜疼。
“你欲去作何?”
朱衍这人一向懒散,李杳想不到有什么事值得他这么着急。
连定下的事不做,想要她去代劳。
“师妹,中蛊的滋味不好受吧?”
“你我好歹同门一场,虽然你凶残无情,但是师兄仁慈善良,对你更是有舐犊之情。”
“你放心,师兄此行定然为你寻到驱虫药。”
听见前两句话的时候,李杳的确有一丝感动,直到听到最后三个字。
驱虫药。
李杳面无表情地抬起眼看向朱衍:
“蛊不是虫。”
天下生灵皆能成蛊,蛊并非仅仅是虫那么简单。
在许亚的藏书里,就有水寨的捉妖师用活人做蛊的记载。
活人做蛊,经历万载厮杀,最后还站着的人只是一个麻木的杀人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