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0.
李杳离开屋子后,走到了屋后的九曲池水前。
活水源源不断,池子里的水没有结冰。
红色的何罗鱼在池边整齐划一地晃着脑袋,看着无聊又懒散。
李杳从小石桥上走过,惊动百无聊赖的何罗鱼,何罗鱼整整齐齐地抬起一排的脑袋,看见李杳的一瞬间,九个脑袋又齐整地扎进了水里。
不吉利不吉利。
新年头几天就看见了煞星,一年到头都得煞到底了。
煞星半搭着眼皮子,看着九个脑袋都埋在水里不敢抬头的何罗鱼。
微薄的灵力穿过水面,将水里的何罗鱼捞了起来。
离开水的一瞬间,何罗鱼惊得跳脚,大鱼尾巴在小结界里猛跳了两下。
李杳指尖微动,刚要掐死这条没什么用的妖物,身后便传来一道稚嫩的声音。
“师叔!鱼鱼要死了!”
金宝出现在小石桥的对面,看着被捞起来吊在半空中的何罗鱼,语气有些软。
他刚要踏上石桥去求李杳放了何罗鱼,下一瞬间,小石桥便在他面前坍塌成了一堆碎石。
石桥崩裂的声音吓得金宝后退了一步。
李杳瞥见他的动作,让掉在半空中的何罗鱼落进了水里,自己抬步朝着后山走去。
看着李杳的背影,金宝连忙又上前走了两步。
“师叔!”
“我下次会敲门的。”
三岁的孩子站在池边,看着李杳的背影,声音又低又软。
师叔生气了。
小家伙想,师叔不高兴,可是他不知道怎么做才能让师叔高兴。
站在金宝身后的溪亭陟看着李杳远去的背影,直到李杳的背影彻底消失后,他才收回视线。
他走到金宝面前,伸手拂去小崽子头上的雪。
小崽子仰头看着他,眼眶有些泛红。
“阿爹,我惹师叔生气了。”
到底还是三岁的孩子,控制不住泪珠子。上一次李杳爽了他的约,他没哭,只是委屈地纠着手要糖人。
现在李杳如此对他,小崽子的眼睛就像是滴水的泉眼。一滴又一滴的眼泪砸在地上。
溪亭陟垂眼看着他,用衣袖擦去小崽子的眼泪。
三岁的崽子知道要脸了,他抱着溪亭陟的腿,将脸埋在溪亭陟的腿上哭,不愿意让溪亭陟瞧见他掉眼泪的样子。
霜霜姨跟他说过,他是小男子汉,小男子汉是不能掉眼泪的。
溪亭陟看着他,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
“她没有生气。”
“她只是生病了。”
溪亭陟想,李杳这次醒来,情感似乎被封闭了。
比起在瑜恒山想要杀了他的神情,现在的李杳,脸上少了一抹杀意,多了一抹冷淡。
像是千年不化的玄冰,冻伤了孩子尚且稚嫩的手心。
安抚好金宝过后,溪亭陟站在竹屋的屋檐下,半晌后,他抬起手,指尖在半空中勾勒两笔。
片刻后,半空中多了几个字。
半空的字化作一抹灵力,朝着山下飞去。
若是想要解蛊,便要知道李杳体内的蛊虫是什么。
若是朱衍也不知道她体内的蛊虫是什么,那他便只能去虚山水寨探个虚实了。
*
李杳闭关了。
她闭关了半个月,溪亭陟便带着金宝在虞山上住了半个月。
她闭关期间,奉锦出现在了山下,被出去采买东西的野猪精带上了山。
他站在竹屋的院门前,看着竹屋前拿着树枝练剑的小家伙,脸上的笑容刚要绽开,下一秒便瞥见了窗里面喝茶的溪亭陟。
奉锦的笑容一僵,他站在原地,黑沉沉的眼睛盯着溪亭陟看了很久,抬步朝着竹屋里走去。
路过小家伙时,小家伙还抬头看了他一眼,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奉锦便越过了他。
小家伙抬头看着奉锦的背影,小小的眉头皱在了一起。
他好凶。
“福安。”
溪亭陟坐在窗前,看着他道:
“若是累了,便去喝口水了再练。”
小家伙闻言顿时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
“阿爹不用担心我,我还能接着练。”
师叔说练剑要勤勉,等他把剑练好,师叔定然就不会生他的气了。
“溪亭兄,许久不见。”
奉锦坐到溪亭陟对面的榻上,他拎起小桌上的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倒好后他才抬起眼看向溪亭陟。
“不知溪亭兄是否还记得我?”
“奉公子。”
溪亭陟淡淡地看着奉锦道。
看见奉锦那张艳如桃花的少年脸时,溪亭陟眼里没有惊讶,更没有好奇。
仿佛一点也不惊讶会在这儿看见奉锦,更不好奇奉锦为何换了一张脸。
奉锦手里摩挲着茶杯,圆润冰凉的触感透过指尖的皮肤顺着他的手臂,将冰凉传递到了他的心里。
“何罗玄珠呢?”
“自然是用了。”
溪亭陟慢慢道。
“用了?既然用了,你的修为为何没有恢复?”
奉锦抬起眼皮子,直勾勾地看着溪亭陟。
“我识海消散,何罗玄珠能修复我的筋脉却没办法重铸识海,修为自然不能恢复。”
听见溪亭陟这云淡风轻的话,奉锦磨着牙,差点把后槽牙都咬碎了。
“你既然拿了何罗玄珠也不能恢复修为,为何不来找我?”
“我这儿多的是修复筋脉的灵丹妙药,别说修复筋脉,就是帮你延年益寿也未尝不可。”
奉锦冷笑。
“现在你我二人都不能修炼,那珠子也打水漂了。”
对于奉锦来说,的确是很亏。
何罗玄珠本来是他唯一能够洗筋伐髓逆天改命的机会,现在却被一个蠢人大材小用了。
只要一想到溪亭陟用那珠子做了什么,奉锦都恨得牙痒痒。
溪亭陟看着面前奉锦恨得牙痒的样子,没打算告诉他真相。
从一开始,不能修炼的就只有奉锦。
“奉公子来这儿可是有事?”
听见这话,奉锦冷冷地看着溪亭陟。
“我身为九幽台弟子,出现在这儿有何不可?倒是你,你身为一个凡人,为何会出现在九幽台?”
还恰巧出现在了虞山之上。
溪亭陟转眼看向窗外,穿着棉袄的小家伙拿着树枝挥得虎虎生威。
比起前几日软绵的力道,今日的白团子进步很快,最起码已经学会用手腕发力了。
奉锦顺着溪亭陟的视线看向窗外,看见白团子的一瞬间,奉锦脑子闪过一丝灵光。
“那是……”
奉锦扭过头,语速很快:
“那是你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