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7.
简陋的屋子里点着烛火,金宝坐在溪亭陟怀里,头顶戴着霜袖做的虎帽,一只手里攥着毛笔,正跟着他阿爹学写字。
小家伙表面看着很老实,不吵不闹,但屁股底下却像是长钉子,一个劲儿的扭来扭去。
眼珠子也滴溜溜乱转,心思压根就没放在写字上面。
银宝坐在榻上,头顶上戴着和金宝近乎一样的兔帽,手里拿着机关鸟,垂着头,小小的脸上满是专注。
金宝看了一眼银宝,又转回来看着宣纸,然后又转头看向银宝,反反复复好几次之后金宝才叹了一口气。
溪亭陟知道他不专心,现在听见他叹气,握着金宝手腕的手放开,低头看着他道:
“为什么叹气?”
金宝扭头看了一眼银宝过后,才仰头看向溪亭陟。
圆圆的眼睛眨了几下,又似老成的叹了一口气之后才趴在桌子上。
“阿爹,你不懂。”
溪亭陟看着他沮丧的小模样,温润道:
“你可是觉得椿生不唤你哥哥便是不喜欢你?”
“!”
金宝顿时从桌子上坐直了身子,他抬头看向溪亭陟道:
“才不是。”
“他只是不喜欢说话,才不是不喜欢我。”
金宝后半句话说得有些泄气,他重新趴在桌子上,两只手垫着下巴,扭头看着榻上玩机关鸟的小小崽。
“阿爹,他不一样。”
溪亭陟静静地看着他,慢慢地等着他说银宝的不一样。
金宝看着银宝,圆圆的眼睛里带着他这个年纪小小的烦恼。
“他和我一样,也不一样。”
金宝坐起身,转过身跟着溪亭陟比划。
他一手摸着自己的脸,一手指着银宝道:
“他的脸和我一样,但是他……”
小家伙皱起眉头,仰着头看着溪亭陟,有些着急。
“他……他不一样,他不笑,不爱说话……”
他仰着头看着溪亭陟,水润透亮的眼睛看着溪亭陟,期待他的阿爹能懂他的烦恼。
“福安,你们是两个人。”
溪亭陟垂眼看着他,慢慢道:
“他和你长得一样,是因为他和你都是特殊的。”
小家伙没见过双胞胎,也没有见过长得一样的人。
在椿生越来越像他后,他会觉得奇怪,会觉得那就是他。
或者是镜子里的他,或者是水中的倒影。
但在小银宝和他表现的不一样后,金宝又会觉得奇怪。
在小银宝有机关鸟,而他没有的时候,他更会觉得奇怪。
金宝扭头看向看向小银宝手里的机关鸟,又扭头看向溪亭陟。
“我有帽子,他也有,可是他有鸟,我没有。”
在小银宝出现之前,所有人都是偏爱他的。
可是当他有弟弟之后,无论是师叔曲叔,还是阿爹,都更加关心新出现的孩子。
这让金宝觉得很奇怪。
“我和弟弟一样,我也想要小鸟。”
溪亭陟抬手揉了揉他的头发。
“若是只有一只鸟呢?”
金宝仰着头看他,皱紧了眉头。
半晌后,他扭头看向银宝,眼巴巴地看着银宝手里的鸟。
“那我不要了。”
“那是弟弟的。”
溪亭陟看着金宝,慢慢道:“那是弟弟的,你可以问他是否愿意和你一起玩。”
他看着面前懵懂的金宝,伸手扶正了小崽子头顶上的虎头帽。
“你与他一样,都是阿爹的孩子。”
“他有的,你也会有的。”
溪亭陟不会说在椿生昏迷的时候,小家伙享受太多单独的宠爱,也不会劝导小家伙不要自私和吝啬。
自私和吝啬对于一个懵懂的孩子来说,罪名太过于言过其实了。
金宝无心学写字,溪亭陟也另有所想。
让金宝放心去和小银宝玩之后,溪亭陟才抬脚走出房门。
烛火晃动里的厨房里,传来霜袖和曲牧吵吵闹闹的声音。
“……你到底会不会揉面?不会就滚开,我去找杜大娘来揉。”
杜大娘是这屋子的主人,是村子里的农户娘子。
霜袖站在一边,看着曲牧加了面粉之后又要加水,加了水又要加面粉,最后重复着加面粉和水。
看得霜袖恨不得把这混蛋一脚踢开,自己上手。
“一个次次炸厨房的废物妖精,有什么资格说我不会揉面?”
曲牧抬起手,指着门口道:“你要是看不惯,就爬出去,少在本大爷面前指手画脚。”
“你以为我愿意挨着你!要不是为了乖宝的长寿面,老娘就算去茅坑跟屎待在一起,都不想挨着你!”
霜袖面对其他捉妖师很怂,但是对曲牧不一样。
这人嘴太欠,又从来不对她出手,导致霜袖都快忘了这是一个捉妖师。
“嘿!那正好,你去茅坑沾一身屎味,看明天大公子和小公子还愿不愿意理你!”
曲牧如是道。
溪亭陟站在门口,一直守着门口的曲谙看着他,犹豫了片刻后道:
“他们可是吵到公子了?”
溪亭陟透过厨房的窗户,看着里面吵吵闹闹的霜袖和曲牧。
倘若李杳在这里,霜袖骂的人会是李杳。
李杳被骂了也不会生气,她会用很真诚的语气询问霜袖一些无关紧要的问题,然后把四脚蛇妖气得半死。
溪亭陟收回视线。
“朱衍还没有消息么?”
曲谙摇了摇头。
“朱公子是渡劫期捉妖师,若是刻意隐藏踪迹,我们的人很难寻到他。”
溪亭陟给朱衍传过飞书,飞书没有寻到朱衍的踪迹,又回到了溪亭陟手里。
这种情况只有两种可能。
朱衍在一个隔绝灵力的地方,或者是死了。
比起相信朱衍死了,溪亭陟更宁愿相信朱衍被困在某个秘境或者结界里。
“明日便是两位小公子的生辰,公子可要唤李姑娘来?”
“不必。”
溪亭陟的声音很平静,抬眼看向头顶的月亮。
生辰宴每年都会有,但李杳并非每一年都能见到她的亲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