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2.
霜袖端着面碗站在灶房门口,看着小家伙亲近那个女人,在那个女人耳边嘀嘀咕咕地讲着悄悄话。
“你杵在门口干什么,挡着人了,赶紧闪开点。”
身后的曲牧也端着面碗,从霜袖和门框的缝隙中间卡出去。
卡出去了他才回头看着霜袖道:
“别发呆,面要坨了。”
霜袖没心思理他,她端着面碗走到木桌前,坐在木桌边,一只眼睛看着溪亭陟哄着两个孩子吃长寿面,一只眼睛盯着李杳。
“再盯下去,你眼睛该抽筋了。”
李杳看着霜袖,好意提醒。
霜袖眨了眨眼睛,眼睛确实有点酸,但还不到抽筋的地步。
“不劳仙师关心,我们四脚蛇天生眼珠子灵活,就是眼观八方也没有问题。”
霜袖皮笑肉不笑道。
在柳州的时候,她是想让这人当小家伙的师父,但是她从未想过让这人当小家伙的阿娘啊。
李杳看着霜袖,“你对我有意见?”
“尊者说笑。”霜袖脸上带着笑意,笑意不到眼底道:
“尊者救了福安,我感谢尊者都来不及,怎么可能对尊者有意见。”
“你叫他福安。”
李杳看着霜袖,“除了福安之外,他还有别的名字么。”
四年前,自从她把两个孩子的名字定下来后,时时在霜袖面前提起“金宝”和“银宝”。
那时候,两个孩子不理她,连霜袖也不理她,她只能一个人对着窗沿上厚厚的白雪自言自语。
霜袖皱起眉,“恕小妖听不懂尊者的话,莫不是尊者又给他重新起了名字?”
霜袖暗地里磨着牙,连李杳那个傻女人都没有给孩子起名字,这女人倒好,给别人的孩子还起上名了。
霜袖想骂她不要脸,但是碍于实力差距,她只能怂怂地看向溪亭陟。
她觉得溪亭陟肯定不会同意这个女人重新给两个孩子起名。
李杳注意到霜袖的视线,她抬手揉了揉金宝的头发。
金宝仰起头看向她。
“福安寓意虽好,却太过常见,不如换成金宝如何?”
李杳看了一眼金宝之后才抬眼看向对面气得半死的霜袖。
虽然明白退化成四脚蛇的霜袖不会有那些锁妖阵里的记忆,但是真的知道的时候,李杳心里有一种庆幸。
庆幸霜袖没有看见她那副可怜的模样,不会同情她,她只记得脑子有病但活得还不错的李杳。
霜袖咬着牙,气得半死。
这女人还真起上名儿了。
李杳勾起嘴角,看着霜袖气得铁青的脸。
“椿生这名字也不好,听着老气,不如与他哥哥相辅相成,换成银宝如何?”
李杳把视线移到溪亭陟身上,慢慢道:
“溪亭公子觉得如何?”
溪亭陟一顿,抬起眼看向她。
他还没有说话,和李杳坐在一条凳子上的金宝便仰头看向李杳。
“金宝是金色的宝贝么?”
李杳揉了揉小家伙的头发道:
“是金贵的宝贝。”
金宝豁然开朗,“那银宝便是银贵的宝贝,我们都是宝贝。”
“师叔,宝贝是什么?”
宝贝是什么。
“宝贝是人人都捧在手心怕碎了,含在嘴里怕化了的东西。”
李杳道。
三岁的小家伙用自己毕生所学思考这件东西是什么,最后他惊喜道:
“宝贝是糖人么?”
坐在旁边的银宝听见“糖人”两个字的时候,小耳朵动了动。
他放下筷子,转头看向金宝,一动不动地看着金宝。
他在等金宝给他喂糖人。
金宝只给他吃过一两次糖人,他却已经记得糖人的味道了。
坐在对面的曲牧深吸一口气,他看向李杳和溪亭陟,笑意盈盈却又虚假道:
“公子,尊者,众所周知长寿面是不能咬断的。”
“有什么事能不能等两位小公子吃完面之后再商量呢。”
亏他还考虑到两位小公子嘴小食量小的问题,搓的都是最细的面。
他搓了一晚上的面,现在都要坨了!
最后曲牧重新去揉面,溪亭陟带着两个孩子在院子里放风筝。
虽然已经开春了,凌风依旧料峭,吹着风筝高高飞起。
金宝头顶上戴着虎头帽,手里拿着风筝线,跟只不安分的兔子一样,扯着线乱晃。
小银宝靠在溪亭陟怀里,仰头看着天上高高飞起的燕子性质的风筝。
李杳和霜袖面对面坐在木桌前,安静得有些过分。
霜袖看着李杳,明里暗里的藏着嫌弃。
没什么学识的女人,张口闭口就是金银财宝,和李杳那蠢女人差远了。
李杳注意到霜袖时不时扫过来的视线,一只手撑着下巴,看着霜袖那副想瞪她却又不敢看她的模样笑了片刻。
“霜袖。”
霜袖扭过头看向她,想恶声恶气问她干嘛,但是碍于对方的身份,霜袖道:
“尊者有何吩咐?”
李杳刚要说什么,她的余光忽然瞥见了穿着墨绿色衣裙的女子。
李杳转眼看向她,看见她脸上那副战战兢兢的神情。
她看见李杳的时候,瞳孔猛地一缩,下意识要逃。
阿墨下半身化作蛇尾,逃得很快,几乎眨眼之间就不见了踪影。
霜袖看着逃走的蛇妖,又扭头看向李杳,刚想说什么,便看见穿着白衣的女子站起身,眨眼之间便消失在了原地。
霜袖:???
怎么回事?
从屋子里出来的镜花妖看着霜袖,皱起眉道:
“阿墨呢?”
霜袖指着蛇妖逃走的方向道:
“逃了。”
抱着孩子放风筝的溪亭陟出现在霜袖面前,把孩子递给霜袖。
“看着他们,我去去便回。”
霜袖刚接过孩子,还没来得及问什么,溪亭陟便消失在了原地。
霜袖:???
偌大一个院子,顿时间只剩下了她和两个孩子。
——灶房煮面的曲牧不算人。
*
李杳是在水里找到蛇妖的。
她站在岸边,用灵力将水里的蛇妖拖出水面,将半人半蛇的妖物用水绳禁锢在了半空。
李杳抬眼看着挣扎的蛇妖,苍白的灵力没入蛇妖的额头,顺着血流触碰到了蛇妖的心脏。
只是碰了一下,蛇妖脸色便霎时一百,嘴角溢出了血迹。
果真是许亚的陈伤禁术。
这种禁术能无声无息的禁锢一个人的灵力和记忆,将法力记忆都封印在心脏处。
这种禁术,从外在破开,会让心脏炸开,让中术之人一瞬间死亡。
虚山多的是中了这种禁术的人,但目前为止,只有她靠化神期的修为冲开了禁术。
李杳抬眼看向蛇妖。
“我不会伤你。”
蛇妖看着李杳的神情带着惊惧,听见李杳的话,眼里的惊惧依旧不减。
为什么会这么怕她。
李杳看着蛇妖,她替蛇妖治过伤,也替她报了仇,即便她后来从李杳手中逃走,按道理来说,也不应该如此怕她。
李杳看着她,想起了她在客栈里说过的那句话。
——他们那样对你,是因为你有秘密没有告诉他们。
李杳抬眼看向蛇妖。
她藏了事没说,或者藏了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