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5.
恰逢春光从厚重的云层裂帛,露出了一丝春阳撒进屋子里,照得小家伙的眼睛晶莹的发亮。
细软的发丝在混着灰尘的阳光里翘着,他就那样仰头看着李杳,像一只柔软懵懂的兔子,撞进了李杳心里最柔软的地方。
“乖宝!”一直待在灶房里的霜袖连忙惊叫出声,“叫错了乖宝,这是师叔,不是阿娘。”
霜袖上前,抱起小崽子后才仰头看向李杳讪笑道:
“童言无忌,尊者童言无忌啊。他……他就是太想他娘了,尊者不用把那句称呼放在心上。”
霜袖面上笑得憨,心里却觉得这女人捡了一个大便宜。
除了她,这女人是第二个被叫做阿娘的女人。
连李杳那个亲娘都没有听过小崽子唤一声阿娘呢。
金宝也看着霜袖怀里懵懵的小银宝道:
“弟弟,这是师叔,不是阿娘,阿娘睡着了。”
金宝一直记得阿娘在白色的花花里睡着。
李杳垂眼看着对面的银宝,银宝没有看着她,小家伙一直看着金宝,他朝着金宝张开手,小声道:
“哥哥抱。”
金宝瞪圆了眼睛,他惊得头顶上的呆毛都翘了起来,整个人顿时间变得鲜活,他咧着嘴,也朝着银宝张开手:
“弟弟乖,哥哥抱!”
没人能抵抗住乖乖软软的小小崽,尤其当小小崽好不容易开口说话的时候。
“师叔,放我下去,我要抱弟弟。”
金宝在李杳怀里扭动着身子,好像他下去了就能凭借小小的身体抱起银宝一样。
溪亭陟出现在李杳背后,从李杳怀里接过金宝,在金宝的背上轻轻拍了一下。
“等你长大了,才能抱起他。”
溪亭陟没说金宝抱不动弟弟,没有一口否决孩子的话。
金宝看向霜袖怀里的小小崽,仰头看向溪亭陟。
“要等我像阿爹这么大的时候才能抱弟弟么?”
“等你能一个人回祖母家的时候,便可以抱他了。”
金宝记不住祖母的家在哪儿,他只见过祖母。
“我一刻钟后就可以一个人回祖母那儿!”
他没有说明天,也没有说后天,他说的很快的“一刻钟”。
霜袖怀里的小银宝在看见溪亭陟的一瞬间便扭动着身子,张开双手,不停地朝着溪亭陟的方向蛄蛹。
溪亭陟看向李杳,“不伸手么?”
李杳挑起眼角,看了他一眼之后,才抬眼看向小团子。
她走到霜袖面前,接过了霜袖怀里比金宝小了一号的银宝。
“这……尊者,要不还是我来抱吧。”
霜袖在溪亭陟面前很怂,听见溪亭陟的话也不敢不把孩子交给李杳。
但是真把孩子给出去了,霜袖又觉得不舍。
她眼巴巴地看着李杳,“尊者,乖宝性子内敛,恐会扫了尊者的兴,要不尊者还是把他还给我……”
霜袖正要去接过李杳怀里的孩子,李杳却轻盈的后退了两步,避开了霜袖的动作。
“不会。”
她自己的孩子,怎么会觉得扫兴。
李杳动作很快,银宝在她怀里晃了一下,晃过后捏紧了李杳的衣领,他仰头愣愣地看着李杳。
看清楚李杳的脸后,小崽子扭头看向溪亭陟,看着溪亭陟怀里的金宝,不动了。
他看着金宝,捏着手指,偏圆的眼睛澄澈得如同一块镜子。
银宝在李杳怀里不挣扎,加上李杳乐意抱着他,霜袖一时间顿在原地。
她现在再让这女人把孩子交出来就显得她有些过分了。
溪亭陟要带金宝去写字,李杳便带着小银宝在院子里晒太阳。
春光融融,李杳坐在长长的木桌前,把小银宝放在木桌上玩机关鸟。
小崽子不吵不闹,一个人拨弄着鸟嘴和鸟翅膀,像是还不会说话的奶娃娃。
李杳一只手撑着下巴,一只手摁住机关鸟的身子,让小崽子无论怎么动,都拿不起机关鸟。
银宝扭头看向李杳,黑黝黝的眼睛里有些疑惑。
李杳看着他。
“再叫一声‘阿娘’。”
院子里没什么人,溪亭陟带着金宝在房间里,霜袖和曲牧在灶房里做晚饭,至于许月祝,已经去找去星和尚问千里香的事了。
小团子看着她,懵懵的,似乎没有听懂李杳在说什么,他看着机关鸟,软若无骨的手去扒拉李杳的手。
“叫‘阿娘’。”
李杳坚持道。
银宝垂眼看着机关鸟,又抬眼看向李杳,像一只从河水里刚捞起来的小青蛙,除了睁着两只大眼睛把你看着,什么也不会。
李杳看着他,情不自禁有些想笑,许是被自己的比喻弄笑了,也许是被小家伙的呆样傻笑了。
那一瞬间,李杳真的以为自己就是那个凡人。
李杳松开摁住机关鸟的手,刚把嘴角的浅笑敛起,便听见小家伙道:
“阿娘。”
李杳一顿,缓缓看向他。
小家伙看着她,面上还是懵懂无知的模样,那一声“阿娘”,像是李杳的幻觉。
李杳抬起手,手指放在小家伙的下巴,轻捏着小家伙柔软温热的下巴。
“你要好好的。”
像你哥哥一样多吃一点,长胖一点,开心一点,长寿一点。
房间里的溪亭陟看着怀里拿着毛笔胡乱画来画去的金宝,嘴角无声无息的勾了一下。
他抬手揉着金宝毛绒绒的头发。
“认真些,手抬高,不要太用力。”
金宝愁眉苦眼地拿着毛笔,“阿爹,过生辰也不能玩么?福安不想写大字。”
“不想写大字,那福安想做什么?”
溪亭陟问。
金宝思考了片刻,突然眼睛一亮道:
“想要卖糖人!”
金宝仰着头看向溪亭陟道:
“福安去卖糖人,阿爹带着师叔和弟弟来买糖人,我不收你钱!”
“还有霜霜姨,曲叔叔,牧叔叔,漂亮姐姐,福安请你们吃糖人!”
溪亭陟垂眼看着他,“那也要学会写字了才能去卖糖人。”
金宝“啊”了一声,“卖糖人也要写大字么?”
“那我不卖糖人,我要练剑!和师父一样杀猪!”
溪亭陟:“…………”
溪亭陟委婉道:“你师叔不喜欢杀猪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