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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衍叹气,塞了一颗葡萄进嘴里。
“他不太方便见你。”
“为何?”
李杳看向他道。
朱衍看向她,“说你是根木头,你还真就是一根木头,他受伤太重,怎么敢以那副狼狈的模样见你。”
“你要是想他,就多看看衡星阁那人,反正他俩长得都一样。”
*
两峡谷的悬崖上,穿着白裙的女子盘坐着。
她知道朱衍在骗她。
溪亭陟或许伤重狼狈,但是不会不见她。即便不见她,也不应该半年不与两个孩子联系。
金宝的锦囊里有一枚赤魂果和一个木盒,她查看过那木盒,盒上除了隔绝灵力和气息的阵法之外什么也没有,不是通灵的法器。
若是木盒不通灵,便只有那枚赤魂果通灵了。
他留下赤魂果,又怎么会不与金宝说话。
蛮荒的天色很昏沉,遍地黄沙,吹过来的风里都带着细沙,细沙蒙在李杳的脸上,她抬手,抹去自己脸上的尘埃。
风沙藏月,明珠蒙尘。
她垂眼看着自己指尖的尘埃,若无其事地抬起眼看向远方。
她偏要将这风沙都掀开,看看里面的月亮明珠是残了还是陨了。
“哟,这儿还真有人。”
李杳身后响起一道男声。
那人穿着一身墨绿色长袍,长袍被风沙牵起,露出了一双不似人足的脚。
李杳缓缓站起身,回身看向他。
“只你一人?”
“当然不是。”
绿袍男子说完之后,身后的漫天风沙之中又显出了几个影子
蛮荒五族六部,其中渡劫期的妖王不少,但能在这种场合出现的,只能是五族六部里出来的翘楚。
李杳扫过那些影子,只瞧见了六个。
“加上藏着一人,死去的一个,也不过八个。剩下的三族,可是不愿意听你调遣?”
“小丫头年纪小,见识少,这蛮荒可从来没有谁听谁的调遣。”
其中个子最高的影子踏出黄沙,露出了一张尖嘴猴腮的脸。
长猿妖,脸似人,身形细长,人人都说狐狸狡猾,长猿妖奸诈。
长猿妖看着李杳道:
“绞杀化神期捉妖师,有意来的人自然会来,无心于此的人也自然会避让,何来谁调遣谁一说?”
李杳闻言,顿时明白这些妖王之间,不止是内斗那么简单,而是谁也不服谁,甚至连口头之利都不愿意相让。
妖族到底不比人族会做样子。
李杳唤出罗刹刀,用白绫将刀柄和自己的手缠在一起,浅色的瞳孔被白色覆盖,眼里的黄沙也被白雪淹没。
*
“人族纷争小,少有需要她用全力的时候,除了她师父阿娘和我,没人知道她看不见的时候才是最狠的时候。她那双耳朵,可比眼睛好使多了。”
“你要看见她的眼睛变白了,或者缠上白绫了,就逃吧。她陷入杀意的时候,没人能在她手底下救人。”
藏在黄沙的山犼想起朱衍的话,下意识后退了半步。
不。
七妖围杀,即便她是化神期捉妖师不会讨着好。
——何况,在她的预料里应该是十妖。
山犼看着已经和李杳交上手的绿衣男人和长猿妖,又看向其他潜伏在黄沙里不动的妖王。
李杳不蠢,不会这样单枪匹马的应战。
山犼下意识想用自己的鼻子嗅一嗅周围是否有阵法的痕迹,但是刚一动鼻子,山犼脸便绿了。
前两日李杳砸断了他的鼻梁骨,鼻骨是接上了,但是嗅觉还没有恢复。
一条冰凉的蛇尾缠上山犼的腿,柔媚明艳的女人脸从山犼肩膀后探出身,她缠在山犼身上,红色的丹寇挑着山犼的下巴。
“阿犬,闻一闻这周围有没有阵法的痕迹。”
“老子叫经辇。”
山犼打不赢李杳,加上李杳从来没有把他当做狗,所以少有暴躁的时候。
他一把抓过蛇妖的手,反手把蛇妖砸在地上,溅起一地黄沙。
“滚边去,莫挨老子。”
蛇妖重重的砸在地上,眨眼之间柔韧的蛇尾便缠上了山犼的腰,将山犼卷着砸在不远处的树上。
“不过是看在赤怪的面子上才给你一个部落妖王当当,狗仗人势久了,都忘记了看见姐姐要摇尾巴。”
两峡谷内被风沙覆盖,巨大的风沙面前即便是妖王也难以看清对面的人是谁。
“那边怎么也打起来了?莫不是她还有帮手?”
“大家都注意一些,这捉妖师一人在这儿本就不对劲儿,或许会有埋伏。”
*
“知道有埋伏他们还去了?”
衡星阁里,宿印星拿着龟壳,抬眼看向面前的朱衍。
“这么蠢?”
“谁说不是呢。”朱衍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别说他们了,连经辇那蠢货也去凑热闹了。”
“妖族慕强,又向来禁不起挑衅,李杳杀了臣山,还捏碎了臣山的魂魄,放话说在两峡谷等着他们。”
“他们要是不去,各路妖王的脸都要被丢尽了。”
“地蓝七位妖王,何不留一半去一半?”
宿印星觉得匪夷所思,这明摆着是坑,这些妖王居然还抱团往里面跳。
“都知道有埋伏了,自然是人多胜算大一些。若是去了赢了也还好说,可若是输了,这五族六部的族长和部落妖王就要换妖当了。”
换言之,他们此战输不起,也不能输。
朱衍晃着茶杯,“这些蠢货,都几百年了也还是好面子。”
宿印星手指在圆润光滑上的龟壳上摩挲了一下,“你说,他们要是被天象坑了,回来会不会怪我没跟他们说两峡谷今夜会有尘暴?”
朱衍端着茶杯的手一抖,茶杯里滚烫的水被抖落在手背上,朱衍一时间都忘了烫。
“两峡谷今夜会有尘暴?”
宿印星点头,“千年一遇的尘暴,能挪山的那种。”
朱衍放下茶杯,抖落手背上的水珠,若有所思道:“她什么时候会看天象了。”
天象这种东西,并非每个人都能看。能参悟的人,不过一两年就能入道,参不透的人,学了一辈子也不见得能看懂。
朱衍看着手背上残留的水渍,“她小时候学过一种阵法。”
宿印星抬眼看向他。
“耗全身灵力注入阵眼,等阵眼习惯了吞噬灵力之后会吸干阵内所有人的灵力。”
李杳十六岁时,便用这种阵法坑过他。
宿印星顿时明白了朱衍的意思,“没了灵力,那些妖王也不过是普通的妖,绝无可能在尘暴里活下来。”
朱衍端起桌上的茶杯,一饮而尽。
“她也是。”
朱衍站起身,抬脚便朝着殿外走去。
也不知道是该说他小瞧了他这师妹,还是该说他这师妹做事太绝了。
不给别人留生路,也不给自己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