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1.
房间里,金宝跪在厚厚的蒲团上,看了一眼左边的霜袖,又看了一眼右边的许月祝,最后抬眼看向面前水镜里的李杳。
“福安错了。”
李杳看着他,“错在何处?”
“不该捡后山的树枝给银宝玩。”
金宝脸上也带着红色的疹子,背上的疹子痒的他有些难受,他耸了耸肩膀,可怜兮兮地看着李杳。
“阿娘,我好难受,背上有好多蚂蚁咬我。”
李杳看着他可怜兮兮的模样,到底有些心软,但想起躺在床上发高热的银宝,心情又有些复杂。
她叹了口气,“你先起来。”
金宝跪在厚厚的蒲团上,闻言抬起头,看了看左边的霜袖,又看了看右边的许月祝,二人都没有吭声。
他耷拉下脑袋,“福安还是跪着吧,福安做错了事,要反思。”
小家伙已经过了口齿不清的年纪,每一个字都咬得很清晰,但或许是因为愧疚想哭的原因,那个“si”字带着很浓的尾音。
“你可知道那树枝会让人起红疹?”
李杳问他。
金宝晃晃脑袋。
李杳又问:“你为何要将树枝捡回来给小椿生?”
金宝抬头看看她,犹豫了好久才小声道:“我想给小椿生做弹弓,我让小椿生拿着树枝,我去找小刀。”
但是他小刀还没有找到就被霜袖拉过去练字了,就连小椿生也被许月祝抱走。
“如果你知道那树枝会让小椿生生病,你可还会把树枝给他?”
金宝使劲晃脑袋。
“不会。”
“既是如此,你何错之有?”
李杳看着他。
“啊?”金宝仰着头看着她,小声道:“可是是我把树枝拿回来的。”
“你不知道那树枝会让人起红疹,不知者无罪。”
金宝扣着手指,转头看向霜袖,清澈的眼神似乎是在寻问霜袖的意见。
霜袖松了口气,上前卡住他的胳肢窝,将他提起来站着。
“你阿娘说得对。”她揉了揉他的头发,“咱又不知道那树枝会害人,你也只是想给小银宝做个弹弓而已,咱不是故意的。”
金宝还是扣着手指,泛红的圆脸上有些委屈,他看着霜袖,刚瘪嘴要哭,李杳便道:
“不要哭。”
金宝刚要张开的嘴一顿,缓缓又收了回去,他微微转动身子,眼眶发红的看着李杳。
李杳看着小家伙委屈的样子,“倘若我刚才要罚你,你要如何?”
三岁半的团子憋着气,不敢哭,眼眶沁出水了他还抬起两只手,欲盖弥彰地捂着眼睛。
又小又短的五指像两颗海星贴在眼睛上。
李杳:“…………”
霜袖:“…………”
又心疼又好笑。
捂着眼睛的团子瓮声瓮气道:“福安做错了事,要罚。”
他在回答李杳的问题,倘若李杳要罚他,他会受着。
李杳看着他:“不是你的错,你也愿意受罚?”
小团子合拢的手指裂开一条缝,从缝隙里看着李杳,不理解道:
“可是这就是福安的错啊。”
他抽着鼻子道:“要是……要是我不在后山捡树枝,也不把……把树枝带回来,小椿生就……就不会生病了。”
李杳看着他,若是一个成人,这样论责并没有错处,但是对于一个三岁的孩子而言,太过苛责。
不辨是非对错的年纪,如何能要求他认错。
李杳看着他,也在想,他的性子是否太过软弱,事事忍让将就,日后也必定是会吃亏和吃苦头的性子。
“溪亭安。”
金宝听见大名,小身子下意识绷紧。
“下次别再随便认错。”
金宝蠕动了一下嘴唇,半晌后他点着脑袋。
点完头之后,他才小声道:“为什么啊?”
“哪有为什么?”
霜袖抓着他的手腕,拿开他的两只手,露出了小崽子的两只眼睛。
“你阿娘是全天下最厉害的捉妖师,阿爹是溪亭府的少主,你背后站着虚山九幽台还有溪亭府,你从一出生就可以横着走,这个世间,除了阿爹阿娘之外,没人能让你认错。”
金宝看了看霜袖,又看了看水镜的李杳,小声道:
“可是阿爹说不能欺负人,做错事了就要认错和道歉。”
“以后别管你爹的话,只听你阿娘的!”霜袖道,“你阿爹就是太讲道理了才会受那么多人的气,他要是不讲道理,早带领溪亭府的人杀上昆仑派,怎么会让陆凌活那么久,最后还白白被人栽赃。”
金宝听不懂霜袖的话,只能傻愣愣地“哦”一声。
李杳看着小家伙傻乎乎的样子,到底是年纪还小,跟他说得多了,他不一定能听懂,也不一定能明白。
她看向站在另一旁的许月祝,“可是要去后山?”
许月祝点头。
霜袖刚来虚山半年,又因为妖身怕触碰虚山禁忌,因此少在虚山走动,她不知道后山漆木少见,都在南山林里。
金宝说着那树枝是捡的,但是漆木只有生漆木才会引发红疹,若是干枯的,也与寻常树木没有什么区别的。
有人去了南山林取漆木。
“阿姐,我去找南木叔问问。”
李杳颔首。
许月祝走后,金宝看着许月祝的背影,又转头看向李杳。
“月姑姑为什么要去找南木爷爷?”
李杳看着他,“你可曾一个人去找过他?”
金宝不吭声了。
李杳看着他装哑巴的模样,慢慢道:“那树枝是他给你的?”
金宝摇摇头,“不是,是福安捡的。”
“在何处捡的。”
“后山的林子里,那儿有好多好多的树枝。”
李杳看着他,“没有骗我?”
金宝晃着脑袋,“福安不敢骗阿娘。”
漆木引起的红疹除了难受一些之外,也并不能伤人性命。
李杳看着金宝清澈的眼神,心里盘算着何人会将生漆木扔进树林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