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是端阳人团圆,战场上,裴家父子却无心顾及这些。
江边的风裹着粽子沉入水底,裴钰素白的衣袂也被江风掀起。
如今所有人都以为裴家父子还被关在昭狱,却不晓得裴将军是肱骨之臣,裴小郎是治世良将,圣人哪会寒了他们的心?
连日跋涉,人早已隐姓埋名来到龙陵,拿着虎符同各家兵马会合,就等着这端阳节过后,一鼓作气拿下敌寇!
“今儿端阳,可惜没什么好祭你的……”
裴钰清朗的嗓音如今沙哑得厉害。
“就几颗甜粽,不晓得你喜不喜欢?”
“鱼儿你们都来吃粽子,莫要啃她!”
裴钰小声自语着,借着月光他看着落进水里的粽子,转眼被鱼群撕扯得粉碎。
谢家往外头放的消息,是姜铃死在河里。所以眼下端阳,裴钰也在江边用粽子来祭她。
不远处的裴将军负手而立,此刻正目光复杂地望着儿子的背影。
几个月前在昭狱里疯魔般捶打铁栅的少年郎,如今安静得像柄入鞘的刀。往日最喜穿红的少年郎,自那日成婚时穿的喜服外,已经许久许久没穿过红色了。
原本这圣人宽待,就等着他们放出去,就能阖家团圆。
哪晓得……
姜铃这样好的小娘,就突然跳了江?
眼下战事要紧,裴将军即使有心,也无法探查这些。
幸而经过此番事故,裴钰的心性坚韧了不少,在狱中总念叨着要找姜铃,如今出来了,却是从未听他提起姜铃的名儿。
只端阳这日要了些粽子,去江边祭拜了下她。
可越是这样,裴将军越发担心。
他的儿子,他自己最是晓得,那就是头活驴,犟得很!认定了一桩事便是一桩事,轻易更改不得。
裴钰越是不说,裴将军便晓得,他越是记在心里。
每日里排兵布阵不知饥渴,纵是轻壮,又能熬得几何?
而且他那排兵布阵时不要命的劲头,哪是在打仗?分明是在寻死!
想到这里,裴将军越是心焦起来。
但这日裴钰祭拜完回来,却是主动对裴将军说道:“阿爹,您莫担心我。”
“铃儿说过的会等我的,那她肯定会等我!”
“我一定会查出真相!”
裴钰看向裴将军,眼里无声燃起一团火。
只听见裴钰一字一句说道:“下一回,我要用那些人的血来祭她!”
裴将军没有直接回答他,只是用力拍了拍他的肩。
随后才开口说道:“好!”
“你要做什么,阿爹都陪着你!”
“大不了刀子落下,碗大个疤!”
就在这时,不远处传来急促的马蹄声。
“报!”
有人正踏着芦苇疾奔而来,临至营地,赶紧翻身下马。
一个利落的翻身,在裴将军身前单膝跪地。
“各部兵马已按虎符调集完毕!”
“只等主帅下令!”
听见这话,裴将军陷入沉思。
眼下他的策略是水磨工夫、蚕食鲸吞
,但裴钰却是觉得,拖得越久,越不利大庆。
“他们所处的位置易守难攻,总是围住了,他们能耗得起,我们也不能将兵力都耗在这里陪他们!”
“兵贵神速!速战速决!”
“我已经问过许多当地人了,在瘴气浓烈起来前,必须拿下他们!”
这是裴钰的主意。
最终,裴将军心内有了主意,说出口的话也带着令人胆寒的决绝。
“明日丑时出兵。”
“不必擂鼓!只舞战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