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北第一军驻地,军长胡宗南面色严峻的看着对面的硝烟,一言不发。身后的一众军官和参谋看到他的表情连大气也不敢出。
胡宗南忧心忡忡,南京保卫战以这种意想不到的方式走向结束,是他预先没有料到的。一力主张坚守国都的唐生明,在驻守不到十天就忽然下令撤退,而且是没有任何章法的撤退,将近十万国军精锐送到日军的包围中,还有数十万根本没有得到疏散命令的南京民众,他们该怎么办?谁又该为他们负责?
但胡宗南心里也清楚,唐生明这么做,无疑是得到最高领袖的许可,对此他不敢妄加议论。可对岸那是几十万条鲜活的生命啊,难道就这么看着他们消失在这片硝烟里吗!
对岸的萧山令早前曾经来电,报称截获日军下发到各作战部队的命令,要将所有国军战俘杀死。这更让胡宗南的心头压上了一块沉甸甸的大石,一旦日军对国军战俘和平民展开屠杀,那南京之战必将成为全国舆论的焦点,国都保卫战的失利究竟由谁来一肩承担?领袖的威望是不是会因此一落千丈。
副官急速来报,对岸萧山令以个人名义通电全国,请求船只支援,运送民众和军队过江。
胡宗南大吃一惊,劈手夺过电报,一字不落的看了好几遍,心中暗暗叫苦,这个萧山令,这个时候发出这样的一份电报,这是要干什么!毫无疑问,这封电报一出,无疑将国民政府推到了风口浪尖,领袖身上的压力可想而知,南京之战,高层抛下几十万军民仓皇撤退,本就不是件光彩的事情,光是善后就令人头痛不已,而这时候,萧山令通告天下,他一人在南京独撑危局,这将领袖和政府至于何地?这将参与南京之战的高级将领至于何地?萧山令他疯了?他难道就不知道枪打出头鸟的道理?
转念仔细一想,胡宗南也立刻明白了萧山令的苦心,他这是要用自己的前程换取数万军民的生机啊。
胡宗南心里长叹一声,真是国难显良将啊!
胡宗南刚要说话,卫兵又来报,军统唐纵秘密来到第一军,求见胡宗南。
胡宗南心里咯噔一下,军统!唐纵!他这个时候来这里做什么。
唐纵就带着两个随从,风尘仆仆的赶到江边,一见到胡宗南,客套话也顾不上说,径直拉着胡宗南走到一旁,耳语了几句。
胡宗南大惊失色,“什么?他竟然还在南京城内?”
手榴弹绽放的硕大烟花绽放在黑沉沉的夜色中,十几条端着长枪的身影被气浪卷上了天空,但子弹却像瓢泼大雨一般洒向林笑棠等人的藏身所在。
林笑棠和沈排长背靠着掩体,沈排长笑着打量着他,目光中满是掩饰不住的欣赏和诧异,林笑棠还是有些紧张,虽然已经干掉了那么多的日本人,但面对战斗时,他那被幽灵掩盖的内心中的怯懦还是会不自觉的流露出一些。
沈排长从军装口袋中掏出一盒皱巴巴的香烟,摸出一根来递给林笑棠,“点上,绝对是好东西,开枪的时候手不抖!”
林笑棠一边透过砖头缝观察着日本人的动静,一边借着沈排长的军用打火机点着了嘴里的香烟,一股辛辣的味道瞬间弥漫了他的胸腔,他大声咳嗽着,沈排长看着他的样子呵呵直笑,“小子,没想到你还不会抽烟!”
沈排长大口吮吸着香烟,手中却丝毫不慢的扣动着扳机,随着他每一声枪响,都会有一个土黄色的身影应声而倒。林笑棠钦佩的看着他,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到委员长卫队士兵的身手,果然,军事技巧和素养比之普通国军士兵高了不是一点半点。
林笑棠抽空看了看身后那片山坡,朦朦胧胧的已经看不到人影了,看来是已经救起那个外国人撤退了。
面前的日军也越来越多了,就着不时腾起的烟火,可以看到雾气中的人影密集了不少,日军的手雷也接二连三的丢过来,有的被林笑棠两人直接扔了回去,有些则逼得两人不得不转移阵地。
就这样,林笑棠两人和其余两名士兵会合,分成两个小组,交替掩护射击。
随着一连串手榴弹的爆炸,林笑棠两人不得不放弃了刚刚退至的一处废墟,在沈排长两名部下的掩护下退到一处小山包后,边射击边慢慢的向着挹江门的方向撤退。等了一会,就是不见那两名士兵撤下来。
雾气渐渐散去,天边也露出了一丝暮气,林笑棠和沈排长清清楚楚的看到,日本人已经占领了刚才他们藏身的地点,那两名士兵的身影已经被土黄色的人群淹没了。
沈排长恨恨的砸了一下土地,虎目含泪,什么也没有说。
两人隐身的山包被日本人的子弹打得就像一处冒起硝烟的堡垒,林笑棠两人被压得抬不起头,只能趁着日本人射击的间隙,见缝插针的还击。
不久之后,随着手中的步枪“咔吧”一声,两人互相看看,心中明白,已经没有子弹了,最后的时刻就要到来了。
日本人没有急于进攻,只是不断的在远处射击。
沈排长扔掉手里的步枪,从腿上拔出一把短刀。略一思忖,又将口袋里的那包香烟和军用打火机掏出来,“老弟,咱们两个不能都死在这儿,你不是当兵的,你先走吧,咱们也算是相交一场,这包香烟和打火机就留给你做个纪念!”
林笑棠默不作声的接过来,抽出一根,帮沈排长点上,自己也点上一根,仍然是止不住的咳嗽,“咳咳,用不着了,我家里只跑出来我一个,活着也没意思,杀了这么多鬼子,我早赚够了,两个人一起上路,路上也好有个做伴的!”
说着,他向沈排长晃晃手里的香烟和打火机,然后直接塞到自己的怀里,“你说的,这东西归我了。”
沈排长盯着林笑棠,嘴角慢慢绽开笑容,“看不出,年龄不大,还真是条顶天立地的汉子。”他伸出手,轻轻拍拍林笑棠满是灰尘的脑袋,目光中却流露出无限眷恋,“你和我兄弟年龄差不多,那个死小子,没读完大学就从家里偷跑出来参军,现在人在哪儿都不知道!”
林笑棠点点头,“我也有大哥,不过我知道他在哪儿!”林笑棠抬起头,指了指天空,“我知道他会一直看着我的!”
沈排长也点点头,“是啊,迟早都会团聚的。”
日本人的射击逐渐停止了,上百个戴着头盔的土黄色身影站起来,慢慢的向着山包围拢过来。
沈排长抖抖身上的土,手中握紧了短刀,看看林笑棠,“怎么样,怕不怕?”
林笑棠从背上取下武士刀,慢慢的抽出来,刀身上的鲜血还未褪尽,一道赤红色的光芒照亮了他的脸庞。他点点头又摇摇头,“刚才有些怕,现在不怕了,你那香烟确实挺管用的。”
沈排长站起来,将林笑棠也拉起来,“准备好了,咱们这就上路。”
两个人慢慢的走上山包,沈排长清了清嗓子,冲着正在包围上来的日本士兵大喝一声,“小鬼子,敢不敢和你爷爷我单挑!”
林笑棠的心绪渐渐回归平静,他深吸一口气,朝阳已经从地平线偷偷冒出了头,一缕金色的阳光照在身上,将两人的身上罩上了一层耀眼的金甲。
看日本人的队形,足足有三百人之多,他们已经察觉到两人的子弹已经打光,看到山包上恍若天神一般的林笑棠和沈排长,多数人的表情诧异中又带着点敬佩。
日本人围成一个圆圈,逼近两人,在离两人二十步远的地方停下了脚步,平端刺刀,齐齐指向包围圈中的两个人。
忽然,人群中一声令下,日军士兵整齐的抬高枪口,一齐拉开枪栓,将枪膛中的子弹退了出来,金黄色的子弹“噼噼啪啪”的洒落了一地。
“什么意思!”沈排长一愣。
林笑棠不屑一顾的回答:“这就是日本人所谓的武士道精神,对手没了子弹,他们会选择以肉搏方式结束对手的生命,他们觉得,这样是对对手和自身的一种尊敬。”
沈排长笑笑,“花样还真他妈不少!”
日军退完子弹后,沉默了片刻,队伍中走出两名手持长刀的日军上尉军官,对着林笑棠两人叽里呱啦说了一大通。
沈排长眉头一皱,“这又是搞什么?”
林笑棠回答道:“他们说,很尊敬咱们,说咱们两个是真正的军人,所以他们两个接受咱们的挑战,要和咱们单挑!”
沈排长舔了舔干涸的嘴唇,呲牙一笑,“正合我意,兄弟,我先挑了!”
说完,沈排长一纵身从山包上跳下,直扑其中的一名身材高大,长着一脸络腮胡子的日本军官。
林笑棠倒提着武士刀,慢悠悠的从山包上走下,将刀平举,指着对面和自己身材相仿的日本军官,示意他动手。
日本军官被林笑棠的傲慢气的七窍生烟,喊了一声“八嘎”,就双手举刀向着林笑棠砍来。
林笑棠侧身躲过,双脚不停的跳跃,还不忘用手指勾勾日本军官,说了一句纯正的日语,“再快点,你的速度太慢!”
日本军官彻底被激怒了,双手抡刀又一次扑过来。林笑棠轻松躲过,一脚踢在他的腰眼上,顿时将日本军官踢得斜飞了出去,足足划出五米远才重重的摔在地上。
林笑棠欺身上前,单手举刀,就将那个日本军官钉在地上。
日本军官倒在血泊里,但刀刺中的并不是要害,他不能动弹,只得大声惨叫着,周围的日本兵作势要上来解救,但林笑棠的手一用力,刀刃又下沉了几分。
于是,日本军官的惨叫声更加凄厉了。日军士兵赶忙后退。
林笑棠冷冷的看着周围的日军士兵,脚踩着军官的脑袋,右手握着刀柄,慢慢的转动,大声说了一句日语,“都看清楚,我是在帮他切腹,看好,这是横切!”
说完,他手中的钢刀顺着军官的腹部一划,切了一道十来公分的口子,日本军官高声惨叫,但还没有死去,浑身不停的抽动着。
林笑棠拔出钢刀,又戳了下去,“这是十字切!”
周围的日本兵鸦雀无声,看他的眼神就像看到了从未见过的嗜血魔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