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场长办公室的门敞开着,骆欣欣直接进去了。
“你爷爷奶奶让孙家人打了。”
雷场长说了骆为安夫妇的最新消息,刚刚水库那边打来的电话。
“打死了?”
骆欣欣面不改色地问,一点都不慌。
系统没报警,说明俩老东西血条还满着,死不了。
“打几下哪能死,又不是豆腐,水库那边说你奶奶手折了,你看咋办?”
雷场长也犯愁,这俩老家伙干活没一样行的,吃得还不少,水库那边打来好几个电话,让他把人领回去,工地可不养闲人。
“手折了就折了呗,又不是命折了,这种小事不用和我说。”
骆欣欣依然无动于衷,才只过去半个月,肯定不能接回来。
“瞧你这话说的,到底是你亲爷奶,真出事了你哭都来不及。”
雷场长嗔怪地看着她,以为她是在说气话。
“有啥好哭的,你找我就这事?”
骆欣欣起身,这点破事浪费她时间。
“别走,我和你说实话吧,你爷爷奶奶干活不行,吃饭还不少,水库想退货,要不把他们接回农场?”
雷场长索性实话实说。
骆欣欣皱眉,满脸嫌弃,干啥啥不行的俩老废物!
“我去水库看看,雷叔你让水库那边通融下,再忍一段时间,才半个月我爷爷奶奶肯定受不到教训。”
骆欣欣决定去趟水库,看看到底是什么情况。
“那我和水库那边说说。”
雷场长答应了,他拿起搪瓷杯喝茶,茶水是浓浊的红褐色,下面是茶叶渣,这是最便宜的茶砖,游牧民族用来煮奶茶的,当地人也爱用这个泡茶。
敲一小块能喝上一天,而且茶味特别浓,年纪大的人爱喝这个。
“雷叔,我那还有罐龙井,放久了容易潮,给你喝吧。”骆欣欣笑着说。
“不用,龙井没味,还是这个好。”
雷场长拒绝了,他是粗人,就爱喝味重的茶砖,龙井香倒蛮香,可喝着没味,像白开水一样。
“那是你没喝过好龙井,回头我让大丫给你送过来。”
骆欣欣顾自走了,商城里有茶叶,五积分能买一罐,雷场长还是蛮尽心的,送他尝尝吧。
可怜见的,堂堂一场之长,只能喝五分钱一块的茶砖,这玩意儿白送她都不喝。
前世她老家有很多茶山,还有茶厂,每年春天最忙,上山采茶,还得炒制成茶叶,靠茶厂自己的工人来不及,得请村里人帮忙。
从三月到五月,也是她最赚钱的时候,运气好的话,能赚到一年的学费和生活费,所以她对茶叶的炒制工艺很熟悉。
明前茶雨前茶是上等茶,有专门的师傅炒制,干净卫生,能卖上高价钱。
过了雨水后的茶叶长得飞快,芽片又大又肥,炒制的茶叶价钱要便宜许多。
再然后是老茶,茶味苦涩,用来做次等茶叶和茶砖,制作过程就没那么精细了。
骆欣欣帮忙的茶厂里,高级茶叶是用手揉搓发酵,茶砖这种粗茶,则是几个大男人用脚踩,她亲眼看到的,过程实在说不上干净。
所以她要么喝高级茶,要么就喝凉白开,从来不喝便宜的粗茶。
【作者说的是以前的小茶厂,确实卫生有点不达标,现在应该不会了】
“不用送……”
雷场长在后面叫,但骆欣欣已经跑了,他笑着摇了摇头,继续喝茶。
再好的龙井也没味,就算送来他也不喝。
他给水库那边打去电话,让他们再忍骆为安夫妇一阵子,好说歹说,水库那边才勉强同意。
“顶多一个月,这俩老走姿派就是废物点心,要不是你的面子,我可不留!”
“是是是,谢谢,回头送你龙井。”
雷场长顺嘴将龙井给送了,反正他不喝,老高挺爱喝茶。
老高就是水库的负责人,每天就爱整点茶喝,还特瞧不上茶砖,觉得是粗鄙之物。
“那敢情好,你让小吴给我捎来。”
老高一听是龙井,顿时喜笑颜开,小吴是给水库送物资的司机。
“成!”
雷场长答应得特别痛快,刚挂了电话,大丫就风风火火地闯进来了。
“给!”
大丫将一罐茶叶扔在桌上,又风风火火地跑了,她还得去山上放羊,还得割草拾柴溜小红,忙着呢。
“这孩子属虎的呢!”
雷场长连大丫正脸都没看清,就只看到个背影,他拿起茶叶罐,已经开封了,便打开了盖子,一股清香扑鼻而来。
他忍不住又闻了几下,越闻越香,不由心痒痒的,抓了把茶叶泡了杯,茶香更浓了,是他从来没闻到的香。
“咋和以前喝的不一样?这个怪好闻的。”
雷场长吹了几口气,喝了口,他砸巴了几下嘴,眼睛不由亮了,“乖乖,敢情这才是龙井呢,难怪欣欣那丫头说味不一样,走姿派就是会享受!”
一杯茶他不知不觉喝完了,又泡了两回,一点茶味都没了,他才将茶叶给嚼了,心里却后悔了。
早知道这么好喝,他就不送给老高了,男子汉一口唾沫一个钉,肯定不能食言而肥。
于是,第二天小吴拿到的只是一小包茶叶,雷场长只分了三分之一给老高,剩下的他锁抽屉了,留着慢慢喝。
骆欣欣也在车上,她去水库给骆为安夫妇上思想政治课,给他们紧紧皮。
水库在半山腰,卡车沿着盘山公路开上去,路况很差,颠得骆欣欣晕头转向,胃里也翻江倒海,等车子停下,她迫不及待跳下车,去路边吐了。
早饭一点没剩,全都吐了,吐到最后是胆汁,嘴里比吃了黄连还苦。
“骆同志,没事吧?”
小吴关心地问。
“没事。”
骆欣欣摆了摆手,用手帕擦了嘴,原地休息了几分钟,这才去找骆为安夫妇。
她随便找了个人打听,很容易就找到了,老两口今天没上工,在窝棚里休息。
“老头子,我全身都疼,是不是要死了?”
窝棚很简陋,像非洲人的草棚一样,几乎不隔音,还没到门口就听到了骆老太的哀哭声。
“只是骨折,死不了。”
骆为安的语气很不耐烦,贫贱夫妻百事哀,他现在终于理解了。
衣不蔽体,食不果腹的时候,谁还有精力去谈情说爱?
也根本看不到身边人的美好,只看到放大的缺点,越看越烦,恨不得对方原地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