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高悬,清风徐徐,流水潺潺作响。
一片蛙声喧闹之中,芦苇丛轻轻晃动,旋即两个人影从中探出。
这二人左右张望,见无人追来,才长舒一口气,放下心来。
“伍兄,你还能支撑得住吗?”楚携人满脸担忧,心想:“漆济沿的剑法以刚猛凌厉、威力奇大闻名,伍兄肩膀生生受了他一剑,这伤势恐怕不容乐观。”
伍起伸手抚着右肩,那火辣辣的刺痛让他心肝猛地一颤,不禁倒吸一口凉气,骂道:“他娘的!痛死老子了,这狗日的老家伙,下手忒狠了些!”
楚携人听他说话中气尚足,不禁心头一喜,开口安慰道:“那人号称剑魔,剑招刚猛无双,从未听闻有人中了他一剑还能活下来的。伍兄能捡回这条性命,已然是万分不易。只是若伤到脖颈之处……”
话还没说完,便见伍起轻松扭动脖颈,毫无异样。
楚携人心中暗道:“漆济沿是斜砍伍兄肩处,脖颈既未受伤,想必是臂膀受创。”于是又道:“伍兄臂膀之伤,或许……”
话未说完,却见伍起呼呼地将手臂抡得浑圆。
楚携人话语一顿,忍不住问道:“伍兄,你的伤究竟如何了?”
伍起嬉皮笑脸地说道:“无碍无碍,我皮糙肉厚,这点小伤算不得什么。”
楚携人紧紧盯着伍起,心中暗自震惊:“这究竟是怎样一副钢筋铁骨?”
“咱们还是赶紧溜吧,一会儿那老家伙追上来可就麻烦了。”伍起说道。
楚携人点头称是:“伍兄所言极是,这个剑魔果然厉害非常。今日若不是伍兄出手相助,恐怕我早已成为他剑下亡魂了。”
伍起哈哈一笑:“知道他厉害,你还敢往上冲?”
楚携人只是笑了笑,并未作答。
“楚兄弟,你打算往何处去?”伍起问道。
“向北。”楚携人反问,“伍兄呢?”
“我也向北。”伍起道。
二人对视一眼,异口同声道:“圣城?”
于是二人结伴同行,一路相谈甚欢,连夜走出了龙鱼陵。
奔腾不息的母河似是留恋白头山的绝美景色,途经此处时,水流平缓而清澈。
此处紧临通北大道,来往贩盐的马帮常在此地补给,往往将马匹拴在河边饮水。
骏马成排,场面蔚为壮观,此地因而得名马吃水。
一座木桥横跨河面,四个身着紫衫的姑娘蹲坐在河岸的草丛之中。
其中一个长辫圆脸,满脸都是怨气;一个灰发矮瘦,神色间尽是苦色;还有一个三角眼,神色冷漠。
这三人相貌平平,然而围在中间的那个姑娘却清丽秀气,朝气蓬勃。
只见她生就一张鹅蛋脸,星眸闪烁,柳眉弯弯,唇红齿白,活脱脱一个美人胚子。
四人呆呆地望着桥上熙熙攘攘过往的人群。
“少主,这么多人,到底谁才是咱们的目标啊?”长辫姑娘站起身来问道,语气中满是焦躁,草丛间的蚊虫叮咬得她浑身又痛又痒。
“蠢货!快蹲下,注意隐蔽!”被称作少主的漂亮姑娘厉声训斥道。
长辫姑娘极不情愿地蹲下,嘴里抱怨道:“咱们都在这儿蹲了好几个时辰了,连一个修灵联盟的弟子都没瞧见,一点意思都没有!”
灰发姑娘也道:“这么多人来来往往,就算有修灵联盟的弟子,咱们也分辨不出来啊。”
漂亮姑娘神色坚定,说道:“沉住气,咱们可是刺客!燕宋之地的修灵门派前往圣城,十有八九会从这里踏上通北大道。大家快想想办法,如何把他们给找出来。”
长辫姑娘叹了口气:“这可怎么找啊?大家都是一个鼻子两个眼睛,修灵武者和普通人看起来都一个样。”
沉默了一阵。
突然,三角眼姑娘弱弱地说道:“我想到个办法,也不知道行不行得通。”
漂亮姑娘连忙催促道:“快说来听听。”
三角眼姑娘小声说道:“要说修灵武者和普通人的区别,那便是修灵武者会功夫。咱们把这桥给拆了,普通人过不了河,修灵武者却有可能过得去。”
漂亮姑娘闻言,眼中顿时闪过一道亮光,一把抱住三角眼姑娘,激动地说道:“梅梅,你可太聪明啦!”
到了午时,过桥的路人渐渐稀少。
一对男女牵马过桥后,桥上一时空无一人。
刹那间,只见一道灵光闪过,桥身陡然断裂,断木哐哐落入水中,整座木桥轰然垮塌。
停留在马吃水歇息、补给、打尖的过客们顿时一片哗然。
“怎么回事?这桥怎么突然垮了?”
“不应该啊!这桥都十多年了,一直稳稳当当的,怎么说垮就垮了呢?”
“该死!这下可得绕多远的路啊?”
众人议论纷纷,无奈之下,只能陆陆续续改道绕路。
马吃水很快便变得冷冷清清。
不知过了多久,两个男子风尘仆仆地走来。
一个身着蓝衫,身材魁伟,浓眉大眼,顾盼之间,威势十足。
另一人一身白衣,剑眉星目,气质儒雅,正是伍起与楚携人。
“一路都不见玉珊他们的人影,看来是从水路先走了。”楚携人喃喃自语道。
伍起四处张望了一阵,说道:“怪了,之前那大爷不是说这马吃水热闹得很吗?怎么没见几个人,河边也没几匹马。”
楚携人看向一旁的茶铺,见一个小二正在收拾茶具,便上前问道:“小哥,这日头还高着呢,怎么这路上行人寥寥无几啊?”
小二无精打采地冲洗着茶壶,一脸闷闷不乐的模样,抬头瞥了楚携人一眼,冷哼道:“怎么?过河的桥断了呗!”
楚携人听得一头雾水,还想再细细询问,小二却端起壶碗,转身向里屋走去。
“去那边看看!”伍起指着河边大声喊道。
只见一个妇人抱着婴儿,坐在河边放声大哭。
“大姐!大姐!”伍起高声喊道。
妇人哭得泪如雨下,根本不理会伍起。
楚携人指了指河边的断桥。
伍起顿时恍然大悟。
“大姐,你是要过河吗?”伍起问道。
妇人哭诉道:“过不去了,过不去了,今天回不了家,我家那口子非得打死我不可……”
伍起努努嘴,看向楚携人说道:“楚兄弟,你抱孩子,我背大姐,送他们过河去?”
楚携人点头表示赞同。
“大姐,我们送你们过河,走吧。”伍起径直架起妇人,抱过孩子递给楚携人。
妇人以为遭遇了歹人,拼命挣扎,大声哭喊,最后一口咬在了伍起背上。
“大姐,咱们过河咯!”伍起不管不顾,背起妇人,后退几步,然后全力冲刺,纵身一跃,腾空飞出。
只见一团人影纵身飞跃过十余丈宽的河面。
楚携人紧随其后,抱着婴儿,脚踩河水,如履平地般奔向对岸。
二人过河之后,四个紫衫姑娘从草丛中站起身来。
“少主!就是他们了!”长辫姑娘笃定地说道。
灰发姑娘却泼冷水道:“这两个人会不会太强了些?这么宽的河,他们就这么轻轻松松地过去了,咱们恐怕不是他们的对手。”
漂亮姑娘自信满满地说道:“别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咱们是刺客,他们再厉害,咱们又不跟他们正面交锋,懂得偷袭吗?走!跟上去。”
三角眼姑娘问道:“少主,咱们怎么过河呢?”
这一问,登时让三人都愣住了。
这么宽的河,以四人粗浅的修为,显然无法直接过河。
“船!快去找船!”漂亮姑娘急忙喊道。
伍起和楚携人过河之后,妇人感激涕零,热情邀请二人去家中歇息就餐。
二人许久未曾进食,早已饥肠辘辘,于是欣然应允。
几人缓行数里路,终于到达。
只见田坎旁有两间茅屋,屋顶上青烟袅袅。
伍起打趣道:“大姐,你一路上说了多次‘马上就到!’‘几步路!’,可这足足走了五六里路啊!”
楚携人也忍不住笑出声来。
妇人尴尬地笑了笑:“这不是怕你二位小哥不肯来嘛,正好我那口子在做饭,二位小哥稍等一会儿,我那口子怯生,我先进去给他说一声。”说着便向屋里走去。
“大姐,孩子!”楚携人喊道。
妇人一脸窘态,回身道:“瞧我这记性!”抱过孩子便进屋去了。
“这大姐心可真宽!”伍起笑道。
不多时,妇人缓缓走了出来,笑盈盈地说道:“二位小哥,里面请。”
二人走进屋内,只见屋内昏暗潮湿,几缕日光透过窗户射进来,照得尘灰飞扬。
灶内干竹燃烧得噼里啪啦作响,灶门窜出的余火将煪壶烧得呼呼直响。
妇人走到灶前,揭开锅盖,用木瓢在锅里搅动了一阵,顿时蒸气滚滚升腾而起,飘出稀粥的清香。
伍起咽了咽口水,问道:“大姐,大哥上哪儿去了?”
“你大哥在里面哄孩子呢,别管他,你们一路辛苦了,先吃饭吧。”妇人端来两碗稀粥。
“这不好吧,还是等大哥一起吃吧。”楚携人说道。
“不用等!不用等!你们先吃。”妇人连忙摆手道。
楚携人正迟疑间,伍起早已馋虫大动,接过碗便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
楚携人也只好跟着吃了起来。
一碗稀粥下肚,楚携人顿觉脑袋发沉,眼前发花,还没来得及站起身,便直挺挺地昏倒在地。
“哎!兄弟,你怎么了?”伍起见楚携人脸色煞白,嘴唇发黑,明显是中了毒,抬头怒目而视妇人。
妇人难以置信地盯着伍起,尖声喊道:“你怎么没事?”
伍起暴喝一声,将手中的碗狠狠摔碎,骂道:“你个贼婆娘,我兄弟俩好心助你过河,你为何下毒害人?快交出解药!”
妇人嗤笑一声:“你们是赶去圣城的修灵门派弟子吧?”
“是又怎样?”伍起反问道。
“是就没错,如今截杀你们可是大功一件,可惜只毒倒了一个,看来我还得活动活动筋骨了。”妇人从怀中掏出短剑,心想伍起吃了一大碗稀粥,毒性必定很快发作。
妇人刚把剑拔出一半,伍起突然身形一闪,来到她面前,一掌将剑拍回鞘中,怒喝道:“解药拿来!”
妇人大惊失色!伍起的实力远远超出了她的预想,更可怕的是对方竟完全没有中毒的迹象,她心中顿时由惊转惧,眼珠子滴溜一转,喊道:“解药给你便是!”
妇人从怀中掏出一支毒镖,猛地掷向趴在桌上的楚携人。
伍起飞身去截那支毒镖,妇人趁机钻进了里屋。
伍起迅速追了上去,进屋便迎面撞上了一对男女。
原来这两人才是这屋子的主人,先前被妇人捆绑起来,口中塞了东西,囚禁在了里屋。
“嗐呀!”伍起扯断麻绳,将二人释放,然后从窗台飞身而出,追赶妇人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