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县一隅,一间简陋的茅屋静静地伫立着,茅屋前的景象却与这宁静的氛围格格不入。
五顶八抬大轿依次排列,雕花轿身奢华至极,朱漆轿杆熠熠生辉,刺绣轿帘精美绝伦,每一顶轿子都彰显着所属妓院的财大气粗。
五位老鸨各站在自家轿子前,她们身着艳丽的服饰,脸上涂抹着厚厚的脂粉,眼神中透露出精明与算计。
她们有的双手抱胸,神色傲然,仿佛胜券在握;有的微微前倾,目光紧紧盯着茅屋的门,焦急地等待着老杨家女儿的出现。
就在众人焦灼等待之际,茅屋的门“吱呀”一声缓缓打开。
率先走出的是盼儿娘,她脸上带着急切与贪婪,脚步匆匆,仿佛迫不及待地要完成一场交易。
她身后跟着的,是被精心打扮后的盼儿,一袭淡粉色的罗裙,裙摆微微摇曳。长发如瀑布般垂落在肩头,上面点缀着几朵素雅的小花。肌肤白皙如雪,吹弹可破,在阳光的映照下,泛起一层柔和的光晕。面庞精致如精雕美玉,眉如远黛,微微蹙起,似含着无尽的哀愁,眼眸如秋水般澄澈,波光潋滟中透露出惊恐与不安,小巧的鼻子微微翘起,樱桃小嘴不点而朱,微微颤抖着,惹人怜惜。
“当真水灵啊!难怪五大窑子弄出这般阵仗来抢人!”
“这等佳人若能陪老夫一宿,折上十年阳寿也值得!”
“多好的姑娘!一想着要被送到窑子,日日受人欺侮,我恨啊!”
“恨个狗屁!不送窑子,哪轮的上你我?书生考功名,美人入窑子,天经地义!”
人群中污言秽语不绝于耳。
远处,伍起见盼儿惊恐不安的模样,怒不可遏,捏紧拳头,蠢蠢欲动。
“救得了一时,救不了一世。你当他人是恶人,你一出手,便成了他人眼中的恶人。”
沙哑的声音从身边传来,伍起侧目看去,一个瘦骨嶙峋的中年男子背着竹筐,男子眼神深邃神秘,犹如一潭深不见底的湖水,让人难以捉摸。
“总不能袖手旁观吧?”伍起愤然道。
中年男子笑道:“且先看看。”
五个老鸨被盼儿的绝美容颜惊艳住了,如同饥饿的秃鹫盯上了猎物一般,争相抢夺着要买下盼儿。
一个老鸨一脸谄媚的看着盼儿娘,轻声细语道:“好妹子,去年我便与杨老弟说好了,三百两让闺女来满春园,今儿我再多加五十两,你看如何?”
“啊?”三百五十两!盼儿娘欣喜若狂,几乎忍不住答应。
“三百五十两?你打发叫花子呢?杜老四,你买不起就别买,尽在这里丢人现现!”一个老鸨涂着厚重的脂粉,满脸堆笑,眼神却如鹰隼般锐利,她挥舞着手中的丝帕,大声叫嚷道:“妹子!我出五百两!把闺女交给我,我那地儿可是达官贵人常去之处,小娘子跟着我,保准吃香的喝辣的!”
五百两!盼儿娘惊呆了,没想到自家女儿这般抢手。
又一老鸨不甘示弱,扭动着肥胖的身躯挤上前,尖声说道:“六百两!这小娘子我瞧着就喜欢!我那楼里的调教可是一流的,这小娘子到了我那儿,不出数月就能成头牌!”
“呸!就你那小破楼,头牌有啥用?我那可是最大的妓院,姑娘们有专人伺候着,吃穿用度都是最好的。”浓妆老鸨反击道。
胖老鸨冷哼一声,朝盼儿娘道:“妹子,我那楼虽不大,但是对姑娘们都极好。我出的价不低,你就把女儿卖给我,我这可是小庙有大佛,亏待不了她!”
三家妓院报价一家比一家好,盼儿娘克制激动心情,沉住气,不置一言,静待剩下两家妓院出价。
三家妓院老鸨你一言我一语,吵得不开交。
这时,第四个老鸨自信满满走上前道:“都别挣了!我出八百两,这个女娃儿我藏春院要定了!”
此言一出,一片哗然,八百两银子!寻常百姓家几辈子也花不完。
如此豪横出价,前面三家妓院老鸨虽有不甘,却也不愿再抬价。
藏春院老鸨胜券在握道:“要是没人再抬价,人就归我了哦。”
“急什么?我百花楼还没出价呢?”一直没出声的百花楼老鸨道。
藏春院老鸨急道:“邓红花,你凑什么热闹?这小女娃年纪还小,去你那楼子可吃不消,你何必造这个孽?”
百花楼老鸨笑道:“你这话说的,都做皮肉买卖,谈什么造孽不造孽?我出一千两,你若看不惯,大可加价。”说完一拍掌。
随后,两个龟公抬着一个大托盘走出,托盘上摆满一锭锭银子。
“你…”藏春院老鸨气急,转头看向盼儿娘道:“妹子,你可不能把闺蜜卖给她啊!他百花楼不把人当人,当牲口,里面的姑娘接客无有约束,你这闺女还是个雏儿,去了非得坏了身子!”
“真是百花楼的轿子!我还当眼花了,他家不是专收徐娘,何时也要雏妓了?”
“他两口子不会真把盼儿给卖到百花楼吧?那儿的姑娘客来不得拒,一日接几十人是家常便饭,盼儿去了那儿,遭罪咯!”
“是啊!去不得!去不得!”
围观人议论道。
然而盼儿娘早已被托盘上白花花的银子蒙了双眼,全然不顾泪如泉涌的盼儿,向另外四个老鸨问道:“各位还有要出价的吗?”
四个老鸨面面相觑,纷纷摇头。
百花楼老鸨大笑起来,上前在盼儿身上胡乱捏摸,满意道:“不错,不错,身骨不错!”随后看向盼儿娘道:“妹子,那银子归你,闺女归我?”
“好好好!”盼儿娘急忙把盼儿推向老鸨,却被盼儿死死抓住了大腿。
盼儿声嘶力竭地哭喊着:“娘,不要把盼儿卖到妓院,求求您了!娘!”她的声音沙哑而凄厉,充满了恐惧与无助,眼中满是惊恐,那曾经清澈如水的眼睛此刻布满了血丝。
“盼儿乖!听娘的话,跟着婆婆走,那里好吃好喝,比在家里强多了。”盼儿娘哄骗道。
盼儿哀求道:“盼儿哪也不想去,盼儿只想待在爹娘身边,盼儿不吃鸡蛋了,盼儿能洗衣服做饭,织布挣钱,娘别卖盼儿。”
盼儿娘使劲掰开盼儿的手,将她推倒在地,翻脸道:“你这丫头怎这般不懂事?老娘辛辛苦苦把你养大容易吗?你咋就不体谅体谅老娘?你就狠心让你爹娘,弟弟过一辈子苦日子?”
盼儿绝望的摇头,啜泣着说不出话。
围观人群不禁心生怜悯。
百花楼老鸨向后使个眼神。
两个龟公大步上前,将盼儿架起,要把她抬进轿子。
这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如闷雷般滚滚而来,由远及近,转瞬间,十余人驾马跃入眼帘。
来人个个身着劲装,腰悬宝剑,身姿挺拔。
为首男子紧勒缰绳。骏马轻嘶,高高扬起前蹄,而后稳稳落下,发出一声嘹亮的嘶鸣。男子轻轻一跃,如一片轻盈的落叶般优雅地落地。
他微微抬首,眼神犀利如鹰隼,扫视着四周,一眼看见楚楚动人的盼儿。
“放手!”男子厉声呵道。
两个龟公看了老鸨一眼,懦懦放下盼儿,退到一旁。
男子斜目道:“郭驼子,这就是你说的美人?”
马群中钻出一个驼背老汉,屁颠屁颠跑到男子身旁谄笑道:“正是,杨家妹子是这文县出了名儿的美人,今儿刚满十四,杜左使把她献给少堡主,少堡主定会满意!”
男子慢步走到盼儿面前蹲下,用手指托起盼儿的下巴。
盼儿满脸泪痕花了妆容,却掩盖不住花容月貌,更平添几分我见犹怜。
男子满意道:“不错,果然美丽动人,郭驼子,这次记你一功!”
郭驼子高兴道:“多谢杜左使!”
百花楼老鸨见有人来抢人,中头大怒,但见对方携带兵器,只敢上前婉言问道:“这位大人也是来买人的?”
男子起身回望,见地上托盘中沉甸甸的银子,了然于心,轻轻一笑道:“当然!未必还能强抢名女不成?当然得花钱买。”
老鸨一脸赔笑。
男子在怀中摸索一阵后,掏出一枚铜板,朗声道:“我出价一个铜板!”随后抽出利剑搭在百花楼老鸨肩膀上,冷冷道:“你出多少?”
百花楼老鸨顿时吓得浑身颤抖,求饶道:“大人饶命!大人饶命!不买啦!人我不买啦!”
男子目光扫向另外几个老鸨,问道:“你们呢?”
几个老鸨连忙摆手。
“不买,不买。”
“大人您买!”
“我也不买。”
“人归大人了。”
男子放声大笑,收起宝剑,也不管谁是卖家,将铜板扔在地上,朝盼儿走去。
一千两白银变成了一个铜板!盼儿娘霎时神情呆滞,嘴里胡言乱语,看见两个龟公要抬走地上的白银,发疯似的扑了上去。
“别动我银子!我的银子!”
“滚远些!”龟公一脚把她踹开。
疯癫的盼儿娘再次扑上去,又重重挨了一脚,趴在地上不能动弹。
躲在屋里的盼儿爹见状,冲出来拦向佩剑男子,可怜巴巴道:“不卖了!大人,我们不卖了!”
男子随手一推,将盼儿爹推倒在地,脑袋撞在石头上,头破血流。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围观人群唏嘘不已。
“嘿!这狗东西!”伍起本以为男子是来救人的,没想到是来抢人的,终于忍不住要出手。
“别急。”枯瘦男子伸手拦住伍起。
伍起不满道:“大哥,你老拦着我干嘛?”
枯瘦男子神秘一笑道:“来了。”
“什么来了?”伍起莫名其妙。
佩剑男子走到盼儿身边,弯下腰要将颤抖哭泣的盼儿抱走。
白影一闪。
佩剑男子倒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