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起领着队伍朝元天山方向前行,渐至一处村落。
抬眼望去,此地阴森之气弥漫,令人不寒而栗。断瓦残垣,随处可见。荒草疯长,几欲没膝,荒芜之象尽显。
村子一片死寂,了无生气,破败之屋舍摇摇欲坠,风乍起,发出怪异之声,似鬼哭狼嚎。
人马皆驻,众人面面相觑,心中皆惧,不知此阴森、破败、荒凉的村子曾经历何事…
怀柔小心搀扶舟遥下马车,步履蹒跚朝队伍前面靠拢。
风过荒草,簌簌作响。
二女渐近,伍起似有所觉,回望问道:“你们两怎么下来了?外面风大,别给吹病了。”
“这里怪阴森的,我们还是离你近些着好。”怀柔怯怯道,一双水灵大眼睛好奇的东瞧瞧西看看。
伍起点点头,转问向身边新卫道:“余猪儿,是这吗?没走错道吧?”
那新卫笃定道:“错不了!就是这儿,刚才我还看到两个男的扛着锄头往那边跑。”新卫指向林间小道。
伍起正要领队继续前行,突然看见银蠃面具男蹲在地上,指间正捏着一块小碎骨仔细端详。
“朱大师,有什么发现?”伍起问道。
银蠃面具男置若罔闻,径直朝一棵大皂角树走去,树后有一个坍塌的灶台。
“罗家村…”银蠃面具男喃喃自语道。
“朱大师。”伍起又喊了一声。
银蠃面具男回头道:“封大人,我知道这儿是哪里了!”
“哪里?”
“罗家村。”
“这儿的村民呢?”
“死光了。”
“怎么死的?”
“困死了。”
一旁怀柔咯咯大笑道:“朱大师昨夜没歇息好?”
伍起咧嘴假笑道:“朱大师真会谈笑。”
银蠃面具男一本正经道:“殿下,封大人,在下没说笑,这的村民真是困死的。”
“此话怎讲?”伍起道。
银蠃面具男将事情经过娓娓道来。
十多年前,罗家村还是个百人大村,生活安宁。
然而,有一天,平静被打破了,一只恐怖的妖兽梦魇悄然降临村庄,从那以后,所有的村民都开始陷入无尽的噩梦之中,夜不能寐,身心备受折磨。
就在村民们痛苦不堪之际,虫术师来到了罗家村,他带来了另一只妖兽尚付鸟。
虫术师每日用尚付鸟的羽毛煮水给村民喝,神奇的是,村民们做噩梦的情况渐渐好转。
只是,一旦停止喝羽毛煮的水,噩梦便会再度袭来。
日子一天天过去,突然有一天,有人传言说:只要吃了尚付鸟的肉,就可以永远不再做噩梦。
在对安宁的极度渴望下,村民们失去了理智,他们趁虫术士外出,残忍地杀死了尚付鸟,煮肉喝汤。
他们满心欢喜地以为终于摆脱了噩梦的困扰。然而,事与愿违,从此之后,所有人竟然无法入眠了。无论他们如何努力,都无法合上双眼进入梦乡。
在漫长的煎熬中,村民们的身体和精神逐渐崩溃。最后,所有人都因为无法入眠而困死。
听完故事,怀柔忍不住骂道:“这些人真是蠢死啦!”
舟遥轻声叹息道:“他们也是可怜人,莫名遭遇这无妄之灾。”
“那能怪谁?国师已经救了他们,他们自己要杀鸡取卵,自掘坟墓。”怀柔道。
伍起突然问道:“朱大师,那只梦魇呢?不会还在附近吧?”
“有可能!当年那只梦魇显然不是路过此地,极有可能是将此地当做领地。”银蠃面具男判断道。
“啊?”怀柔闻言惊慌不已,催促道:“那我们还是速速离开这儿吧,我可不想做噩梦。”
伍起抬头望天,红日隐没,暮色渐浓,下令队伍沿林间小道前行。
林中幽暗诡谲,树木高耸,枝叶交错,偶有几声鸟鸣,路旁野丛簌簌作响,不知何物穿梭其中。
忽见前方人影憧憧,众人疾步走去。
一群村民或蹲或坐,或站或躺,姿态各异,噤若寒蝉,而目光皆聚于一处。
“看那儿!”怀柔躲在伍起身后,指着草丛中尖叫道。
这一尖叫,引得村民纷纷怒视而来。
怀柔立刻捂住嘴巴。
只见一条长着多条腿的巨蟒盘卧丛中,头颈之处旧皮已脱却大半,新皮初显,光亮夺目。然身躯中段,旧皮仍紧紧裹附,似欲挣脱而不得。蟒蛇不时扭动身躯,费力挣扎,欲将顽固之旧皮褪去。
“见过两位县主!”哈吉额不知从何处冒了出来,满脸堆笑道:“两位县主来得正是时候,等待会儿那蜥渠蜕完皮,我便将那蜕皮取来,赠予两位县主,听说这蜥渠皮制的衣裳柔软细滑,冬暖夏凉,还能驱蚊虫,真是难得的好宝贝。”
“我才不要,你留着自己穿吧。”怀柔一想到把蛇皮穿在身上,不禁打冷颤。
哈吉额笑容僵住,面露难堪。
舟遥岔话道:“哈吉额王子,朱大师猜测这附近可能有凶猛妖兽出没,我们还是赶紧离开,继续赶路为好。”
哈吉额失望道:“罢了,既然二位县主无意此宝,本王只好另寻它物相赠。”说完,哈吉额眼珠一转,正色道:“依本王看,朱大师猜测不无道理,这里靠近元天山,妖兽频现,还请舟遥县主许我近护左右,提防妖兽袭击。”
“想得…”怀柔“美”字未说出口,被舟遥打断。
“有劳王子了!”怀柔点头致谢道。
“应该的!应该的!”得到应允,哈吉额欣喜若狂,朝着伍起得意冷笑。
忽然人群传来惊呼。
竟有村民莽撞冲过去扯蜥渠未脱完的兽皮。
有人当先,其余村民不甘落后,一拥而上,你推我搡,互不相让。
一众村民各自扯住蜥渠脱落一半的兽皮一角,人人面色涨红,双目圆瞪,手上青筋暴起。
“那妖兽还没完成蜕皮这些人就上去争抢了,太过分了!”怀柔气愤道。
舟遥问道:“朱大师,蜥渠会伤人吗?”
银蠃面具男道:“蜥渠性情温顺,通常不主动攻击人,只是此时它正在蜕皮关键关头,不好说会不会应激伤人。”
舟遥急道:“封大人,能不能拦住他们?”
“有点麻烦,他们现在这个样子根本劝不住。”伍起摊手道。
哈吉额不屑道:“这有什么麻烦的?杀两个,其他人立马就老实了。”
村民们使劲拉扯,那声音如同裂帛。
蜥渠彻底被激怒,它那巨大的身躯猛地一动,扬起漫天尘土,双目射出愤怒的光芒,血盆大口张开,仰天喷吐毒汁,随后扭动身体迅速逃离。
尘土中,村民一个接一个倒下。
“屏息!”银蠃面具男大喊道。
所有人立刻掩住口鼻,防止吸入飞尘中的毒汁。
修灵武者能以灵力持续屏息,而舟遥、怀柔、哈吉额等普通人却难以持久,不一会儿便支撑不住,急促喘息,霎时,毒汁入鼻,昏迷倒下。
“大县主!小县主!”伍起焦急喊道。
二人躺在地上,面色如雪,双眸紧闭,一动不动。
“王子!王子!”老仆胡伯扶着哈吉额唤道。
哈吉额肥大的身体如一团烂泥,软弱无力。
银蠃面具男平静道:“二位放心,蜥渠的毒汁只会致人昏迷,没有其他伤害,几个时辰后,他们自会苏醒。”
伍起见两个县主神态安然,呼吸平稳,这才放心下来。
银蠃面具男继续道:“封大人,再往前走便会经过元天山,当下天色已晚,又有这么多人昏迷,无法赶路,看来今晚我们只能在此露宿了。”
伍起无奈道:“只好如此。”
这时,伍起突然发现舟遥秀眉紧蹙,额间细汗微微,朱唇轻颤,仿若在无声呼喊。同时,怀柔也皱起眉头,气息紊乱,胸口微微起伏,粉拳紧握。
“别杀我!别杀我!”哈吉额也发出恐惧的梦呓。
“怎么回事?”
伍起,胡伯同时看向银蠃面具男。
银蠃面具男面色沉重道:“看来那只梦魇妖兽还在此地!”